离开京城大地,不为驱魔,这是晏冬的第一次。
前些年,每每要休假,总碰上这里小战那里大战,脱不开身,假期攒一块,到如今已有半年之多。
她向朝廷告了个长假,一人一剑一行囊,离开京城。
从仲春出发走到初夏,顺风顺水时便双足丈量,山水相阻时便御剑飞行,从北至南,走完大半个国家。
南方的山连绵起伏,萃着令人舒心的绿意,江南的水潺潺柔柔,养出的女子乌发如云。
天若有情,万物皆灵。
她偶尔想到涂思瑾,想到裘光,吉光片羽。他们本是同一人,想起他们的时候,却像在想两个人。
立夏那天,她碰见了自己的父亲。
那时她坐在一家汤粉店里,屋外下着雨,青石板被洗得溜光水滑,蘸饱汤汁的粉条也油光水滑。
她呲溜一口进肚,汤汁溅起辣椒末,刺进她眼睛。
她眼泪汹涌,匆匆低头。
男人带着夫人和小孩,坐到她旁边那一桌。他们讨论吃什么,夫人温柔,女孩娇憨,其乐融融。
她的父亲离开家时,她还小。祖母命人每年在他生辰拓下一幅画像,所以她记得。
他脖子间的玉坠,姑姑也有一块,一模一样。
就是他。
她的父亲,晏微雨。
她听见小女孩唤他“爹爹”,他把女孩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喂她吃红豆糯米小圆子,小孩软软糯糯,白白嫩嫩,穿一袭粉红绸裙。
晏冬就也点了一碗红豆糯米小圆子。
软糯香甜,的确好吃。
她拿起剑,撑起伞,走入雨中。
下雨天流泪,没人会奇怪,还以为是雨痕,偏偏又带了伞,如何解释雨痕。
幸而有伞。否则,不仅伤心,还狼狈。
总归留了颜面。仗剑走江湖,难免遇见相忘于江湖之人。
她觉得滑稽怪诞。祖母认为儿子为发妻疯魔,心伤而不回家。岂知他未必没有家,只是不愿回那个家。
她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祖母,惹她老人家天崩地裂。想想算了,她已与晏家无瓜葛。
泪痕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干了,云销雨霁,太阳照亮天边一抹彩虹,江南的初夏竟格外炎热。
她决定去凉爽一点的地方,去海上。
去蓬莱仙岛,要乘渡船,乘船前,要查验身份。
她在渡口看见个和她同样仗剑的女人,女人下船,她上船。
女人唤了一声:“冬儿。”
晏冬环顾四周。
女人又唤了声“冬儿”。
晏冬搜刮记忆,无奈没印象,勾唇笑了一下,一声“你好”就打算登船,逃离尴尬。
谁知女人拉住她,再唤“冬儿”。
如此执着。
晏冬是怎么觉察不对劲的呢?女人的表情太柔和,太慈悲,眼里含光。
晏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出行也许是个错误。
命运似乎要终结她所有的念想。就在这个夏天刚到来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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