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迟暝沉声回答：“我不确定。”

他说：“我甚至不确定她到底还能不能认出那辆车是我的。”

说到这儿，闻野忽然将手指一根根挤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交握，掌心相贴，张口截住了他的话头。

望着他道：

“迟鸣，别想了，不论前期做了多少铺垫，在最后一环，你还是把选择权全部交到了她手里。”

“那里是国道，到处都是监控，她不会不知道。”

“没有任何人逼她那么做。”

他紧紧握住迟暝的手，郑重道：

“迟鸣，你要知道，在她的意识里，今天坐在车里的就是你。”

“你只要记得，她是一心要置你于死地的凶手。”

“你还要因为她完全自主自发的行为而愧疚吗？”

迟暝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忽然开始颤动。

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后，自嘲地轻笑出声，身体后仰，视线对上高高的天光板，眼角无声滑下两行清泪。

他叹息着问：

“闻哥，你会觉得我恶毒吗？”

闻野轻笑一声，“小朋友，你是不是忘了，前期的那些布置可都是我亲手操作的。”

“说到恶毒……”

他挑眉道：“这问题应该我问更合适吧？”

“小朋友，觉得闻哥恶毒吗？”

迟暝重新坐直身体，摇了摇头。

闻野抬手帮他抹掉眼泪，“闻哥还有更恶毒的，害不害怕？”

迟暝继续摇头。

闻野笑着捏他的脸，“乖，去洗把脸，齐游估计还在工作室盯着舆论风向，你去给他打个电话。”

“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睡，你去让他睡会儿，嗯？”

迟暝看了看闻野，又看了看狗子，点点头上楼了。

等到迟暝的身影消失不见，狗子扣着手问：“闻哥，我是不是不该问啊？”

他愧疚道：

“我这张破嘴啊，妈的，一天到晚就会乱说话！”

“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我把迟哥惹哭了，他们非提刀砍了我不可！”

闻野笑了笑道：“没事，你哥不是因为你哭的。”

狗子年纪小不懂，“不是因为我问错话了？”

闻野摇摇头，“不是。”

而后话音一转，问：“之前也没问过你，你迟鸣哥说你以前没摸过几回车，怎么技术这么好？”

听到这个问题，狗子蹑手蹑脚跑到楼梯口，再三确认迟暝不在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

“我实话跟你说，你别跟我哥说啊？”

闻野无声点头。

狗子这才小声道：

“其实不止我，我们山上有好几个车技练得都不错。”

“闻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要不是因为有闻哥，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们命都是哥给的。”

又顿了顿，狗子才继续压了压声音道：

“虽然我们一些年纪小的都不知道迟鸣哥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们不瞎，我们经常能看见他带一身新伤回村。”

“当时我们就在想，迟哥为了养我们那么大一群人，肯定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人，树了不少仇家。”

见狗子说到这儿又停了，闻野接过来问：

“所以你们就想了个馊主意，趁迟鸣不在偷偷练车，万一哪一天迟暝再遇到危险，你们就拼了这条命，跟他的仇人同归于尽？”

狗子紧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了点头。

闻野几次握拳又松开，做了好久心里建设都没成功，还是一巴掌抡到狗子头上！

“真是有什么样的哥就有什么样的弟！”

“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把自己的命当命！”

“怎么不蠢死你们？！”

“给老子滚！”

挨了一巴掌的狗子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我这不是，也想为迟哥做点什么吗？”

他咕咕哝哝的。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哥保护我们，我们现在长大了，我们也想保护我哥。”

“你问过你哥的意见吗？！”

闻野怒其不争。

“你哥要知道他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你们就准备这么回报他，你看他能不能现在就弄死你！”

“滚！”

又一脚狠狠踹上去。

“跟你那群小伙伴说，以后谁特么再敢擅自行动净出一些馊主意，就特么过来跟我过两招！”

“一个两个的，全特么活腻歪了！”

闻野头疼地捏着眉心。

“滚去睡！”

楼梯转角，一个清瘦的身影紧紧贴着墙面，眼帘低垂着——

说是第二天下雨，结果天还不亮雨就已经哗啦啦下起来了。

仅亮着一盏小壁灯的二楼主卧，迟暝安静地趴在闻野胸膛上。

耳朵贴着他心脏位置，混合着隐约的风雨声，静静听着闻野强有力的心跳。

闻野轻抚着他的发丝，声音和动作一样温柔。

“宝宝，在想什么？”

迟暝慢慢垂下眼皮，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

“我在想，为什么。”

他的话没头没脑，闻野稍微想了一下，就隐约猜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刚才，你都听到了？”

“嗯。”

“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嗯。”

闻野揉揉他的后脑勺，心知肚明。

迟暝那么聪明，哪里是想不通，分明是想得太透彻，所以才逼不得已承认了那么厚重的情谊与真心。

“宝宝，他们是真的爱你。”

闻野推了他一把，将那份沉甸甸的爱直白地摊开在他面前。

迟暝的手攥紧闻野的睡衣，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可是为什么呢？”

他低声呢喃，目光飘飘散散，宛如一颗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不被迫离开安全区，身不由己地在风中飘来荡去，久久落不到实处。

“我并没有对他们很好。”

“当年不是因为我，他们会在孤儿院平平安安长大，更不会经历那场大火，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我是给了他们钱，带他们搬家。”

“可是，如果不是我，他们也许能更好的长大？”

“而不是被我连累的这么多年只能跟着我一起躲躲藏藏，连最基本的身份证件都没有。”

他的嗓音很低，渐渐哽咽。

“闻哥，这么多年，明明是我在连累他们。”

“我受伤，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闻哥，他们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要对我好。”

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自眼角滑落，在闻野睡衣上氤氲成片，又逐渐渗透。

闻野一言不发的环着他，任他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没有劝解，更没有安慰。

因为他知道，迟暝不需要这些。

他的小朋友啊，只需要好好大哭一场，把积蓄压抑了太多太多年的眼泪通通发泄出来。

坏的情绪通过眼泪也好，大喊大叫也好，全部赶出去，好的情绪才能进的来。

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才能在很多很多爱意的滋养下，慢慢焕发新的生机。

“闻哥，我不值得。”

他忍着哭声，泪水止不住往下淌。

“我那么坏，那么坏，我……”

他终于泄出一丝哭声，“我怎么配让他们拿命护我？”

“我明明那么不好，我那么坏，我怎么配？”

闻野是真的不会安慰人，面对迟暝近乎崩溃的自我怀疑，他几次试图开口说点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嘴。

直到迟暝独自调整好自己，情绪稳定了，闻野才缓缓道：

“你的确不好。”

在迟暝倏然瞪过来诧异目光中，闻野极其理智地帮他分析说：

“小朋友某种思想的形成很大程度上会受到身边大人的影响。”

“你作为他们打心眼里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即使不是故意，但也一定在潜移默化中他们察觉了你的危险和仇恨。”

“小朋友幼年期都是一张白纸，你是什么样的，他们就会是什么样的。”

“即使不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出于他们对你的爱，天长日久下来，你的所思所想，就会变成他们的所思所想。”

“你不安，所以他们不安。”

“你遇到危险，所以他们察觉到危险。”

“你恨不得那些人死，他们为了你，也会恨不得那些人死。”

“你担心他们不顾惜自己的生命，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归根到底，他们也只是有样学样？”

看到迟暝彻底愣住的表情，闻野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迟鸣，你那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他们是跟谁学的吗？”

今年的春天很奇怪。

往年一整个春天都下不了多少雨，今夜却下个不停。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灰扑扑的世界被这场大雨砸出无数水坑。

有人出门急，回家晚，猝不及防和这场大雨撞了满怀，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迟暝有幸躲过了窗外的雨，却陷进一场更大的雨。

雨水温暖，却浇的他睁不开眼。

“是我。”

他长久无言，终于开口，嗓子却哑透了。

“闻哥，是我教坏了他们。”

闻野慢慢擦掉他的泪，把他抱进怀里，嘴唇贴着他的额头落下一个有一个吻。

“没关系，现在改，还来得及。”

迟暝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认真问：“闻哥，真的还来得及吗？”

不等闻野回答，他又紧接着问一句：

“我不想他们这样，更不愿意他们为了我这样。”

“闻哥，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不要再这样？”

闻野满眼诚挚：“先从自己做起，先好好爱自己。”

“不过，”他忽然一笑，“小朋友，让你感受到安全和快乐是我的责任。”

“以前你没有安全感，一心想报仇都没有错，怪我来得太晚，没有更早教会你正确的报仇方式。”

“你没有经验，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好很好了！”

闻野继续亲吻他，哄小朋友一样哄着怀里的男朋友。

“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爱自己，剩下的，闻哥在呢，闻哥教你，嗯？”

迟暝特别喜欢闻野跟他说话时偶尔会在最后带上的这句“嗯？”，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好好用心爱着的。

“嗯。”他郑重点了点头。

他望着闻野的眼睛，诚心诚意说了一句：

“我爱你。”

在闻野的眼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他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闻哥，我爱你。”

“我真的很爱你。”

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我也爱你们，真的很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

明天就是快乐的周末啦！[撒花]

这一周，卑微新人小作者终于收藏破百了，虽然一直一直轮空，上不了榜，没有曝光和流量，但是因为有宝宝们的支持，也让小作者度过了很多很多个艰难晦暗的夜晚。[可怜][可怜][可怜]

你们真的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动力。[害羞][害羞][害羞]

我真的笨嘴拙舌，无法将心中的感激全然表达出来，所以，其实我文笔真的还需要好好精进！啊，跑题了，我真正想说的是——

真的十分感谢呀！[玫瑰][玫瑰][玫瑰]

多谢支持和鼓励！多谢每一条评论和收藏！多谢每一个你们！[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最后，请允许我夹带一点私货，给自己做个广告：

[让我康康][亲亲][亲亲][亲亲]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新文《重回十八暴虐冷脸前夫》开始预收啦！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移步作者专栏，点点收藏呀~比心~爱你们~~~[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