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神了一些，能开口说话了。可容貌比刚才似乎老了十几岁，杏眼旁添了几笔淡淡的纹路，有了些风霜味道，却意外添了三分媚态，七分风流。

琉璃全神提防，右手一翻，摸出一张雷符，却没急着发。

她觉得澄心恢复得没有这么快，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若是力道没掌握好将人拍死了，任务基本也就宣告失败了。

澄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道：“我知道了，你是琉璃。这张脸，真是像极了她。”

琉璃心知最好还是不要听她讲话。手臂轻抬，一张绢帛画卷从袖中飞了出去，在澄心面前凭空打开，展示了一瞬后，又蓦的自燃成了灰烬。

“你的命不是非要不可。可这个东西，我一定要带走。”

澄心看见了画卷上的“手镯”，似是忍俊不禁地咯咯娇笑了起来。

那笑里带着肆意的嘲讽，慢慢的演变成了快意十足，恨意入骨的哈哈大笑。

“我当然知道他派人来是为了这个。但他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了，哈哈。”

琉璃知道她一定已经将东西藏了起来。

心中便更加后悔，叹口气道：“想开点，大姐……不，师太。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什么东西也没生命安全重要不是？”

“你想要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谈嘛。”

澄心冷笑道：“如果我说，我想要思齐的狗命呢？”

琉璃无奈摇头道：“这我给不了，换个实际点的。”

“实际点？他也曾经这么说过我。”

澄心忽然以手指天，眼中的光芒怨毒到有些癫狂。

“杨思齐你个伪君子，狗东西，缩头乌龟！想要我的命，却不敢自己来拿？哈哈，今日我活不成，也要让你的宝贝外孙女陪葬！”

似乎是受她的情绪影响，满室男女的动作更急切了些。

琉璃看她一副疯批的模样，觉得可以商量的余地约等于零。

她也懒得纠正对方叫错辈份了，自己是外甥女不是外孙女。

懒洋洋地开口道：“那可得罪了，师太。”

话说到一半，右掌拍出。她只用了三成力道，灵力试探性地向澄心攻去。

澄心冷笑一声，反手拽出一个人来，挡在自己面前。

那人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得大大的。却是慧一。

琉璃与慧一缘只一面，但若说放任她被自己打死，也的确做不到。当下猛然收力撤劲。

那三成灵力尽数反噬了回来，她借力跃上石壁上的一处高台，稳定住身形。

高台上的一对男女在她灵力鼓荡下栽了下去。二人身下台面有灵光流转，一闪便暗了。

琉璃敏锐地发现是某种符文。

她脑内检索了一番，如果没猜错的话，室内这许多的女尼在同时进行采阳补阴之事，最终采取到的男子精气元神，会经由法阵输送给阵眼处的澄心。

所以她才能在被雷符击中命门后，短时间复原至此。

澄心将手搭上慧一的咽喉。阴笑着道：“你对我这个小徒孙很够意思啊。”

“你不是要谈谈么？现在滚出我的洞府，我便将她放了，如何？”

抬眼看去，慧一眼中噙满泪水，身后是仍坐在原地不挪分毫的澄心，还有无底洞一般黑沉沉的穹顶。

琉璃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个冒险的想法。虽不十分稳妥，却是最值得一试的。

她拧紧了眉头，“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淋漓的挂在嘴角，显出十分狼狈的模样。

修行中人在全力掌击之后，如果收得太猛，极有可能被自己的灵力反震伤及自身。

澄心本是冷眼看着，忽然面色一变，不再那般淡定。

因为琉璃身形不稳，在摔倒之前以手撑地，刚好按在之前那处符文出现的地方。

磅礴如注的灵力霎时之间就通过法阵，汇入了澄心体内。她登时精神一振，松开了慧一，颤抖着将手臂平举向天，仰起头将这灵力尽数运化。

那边琉璃的情况却不乐观，她与符文接触的瞬间，便觉灵力狂泄，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符文的束缚。越紧催灵气想要移动，流失的反而更快更急。

慧一傻愣了一会，跌跌撞撞穿过人群跑到琉璃所在的高台下方，急道：“公子，你还好吗？”

琉璃艰难地道：“不……不好。你练没练过气？从下面丢个人上来把我砸出去。”

慧一便左右挑拣着瘦一些的女子扔上高台，好在那些人似乎意识全无，并不反抗。

连试了几次，才成功替代了琉璃，连接了法阵，琉璃借机滚下高台，跌在地上。

慧一将她扶起道：“公子，你怎么样？”

“多谢你。”琉璃拉了拉她的手，与此同时一张追踪符悄然贴上了慧一的衣袖，瞬间隐于无形。

替代琉璃的女尼修为与她相去甚远，又不像她一味猛催灵气想要挣脱。澄心便就此收功，她面上神清气爽，看起来已经复原了大半。

从背后摸出一柄和合磐，指向二人方向。

磐口并无电光闪出，琉璃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之力拽着自己往澄心方向去。

她忙施出千斤坠定住脚跟，再拉倒飞出去的慧一。

两只手只扣住了一下，慧一便被扯开，尖叫着飞往澄心身后。

琉璃无奈只好自己连滚带爬地撞了出去。

石门外怀羽伸手搀住了下盘不稳的琉璃，听见她道：“快跑，去坤位。离开这鬼地方。”

怀羽惊讶于她的狼狈，犹豫地向门内看去。

琉璃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喊道：“打不过这个老尼姑了，还不快走？”

怀羽想了下，将她负在背上，纵起身法，闪进曲折交错的廊道。

石门内的澄心还是坐在原处，凭空点了慧一几处穴道扔在一边。双手结了个古怪的法印，室中男女在同一时间发出呻\吟，符文尽数亮起，百余名男子的精元经由法阵尽数汇入澄心体内，她深吸一口气，仰天吐纳。

另一边，怀羽并没有前往坤位，而是拐入前后无人的甬道内，停了脚步，双手一松，琉璃自他背上滑了下来。他转身，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等对方先解释。

琉璃继续顺着墙滑坐到地上，一边调息一边道：“我放了我的追踪符，等会吧。”

怀羽道：“为什么不杀她？”

编不出什么合适的谎话，琉璃只好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怀羽便也不再追问，而是道：“你好像精力不济。”

琉璃点点头，闭眼打坐。

远处传来一阵金石相撞和灵力对冲的声音，在闭塞的廊道内被无限放大。

她道：“石门内有百余名中尼姑，为澄心攫取精元补充灵力，外面人手并不多，估计太子他们快对付完了。”

怀羽道：“你是不是想说，澄心时间不多了？”

“嗯。”

果然，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一面凝神感知，一面向西疾行。

“她动了，走。”

这次追踪符直奔着坤位而去。二人一路顺着缓慢上行的甬道，来到一处狭小山口，出来才发现是妙相庵外正西方向的群山里。

阳光猛烈地打在脸上，琉璃被刺得眯了眯眼。怀羽向她的方向抬起手，在半路上顿住，又缩了回去。

琉璃并没注意，觑着眼，专心感知符纸方向，最终来到一处简小的院落外。

她仍向怀羽道：“在这等我。”

“殿下。”

正准备破门入内，闻声回头，就看到一张折好的传讯符。

怀羽道：“有事焚符。你若不唤我，待会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了。”

琉璃脑子里的两个小助手此刻突然活了一般，“滴滴滴”连声地响了起来。

她被吵得难受，“嘶”了一声，不想分心，便单方面切断了和穿书局的关联。接过那张传讯符，匆匆迈入院中。

澄心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早知道我当时就该杀了这个小丫头。”

琉璃脚尖一点，纵入室内。

“你舍不得。你总疑心我耗得不重，还想着用她再当一次盾牌不是。”

室内陈设与精元洞内的石室很像，只有一块硕大的地台，上面铺着层层叠叠的锦被。

澄心就坐在上面，僧袍大敞，露出里面半裸的身体。她几乎已经恢复了少女的容颜，只是眼神阴狠，毫无娇俏可言。

她的身后瘫着一动不动的慧一，和一名同样半裸的男子。琉璃微有些面熟，认得是随同秉辰一同下界的一名天将。此刻眼神迷茫，似乎已经没了自主意识。

而澄心手中，就托着她此次最想得到的，那枚“手镯”。

见到实物之后，琉璃倒不太会认为那是手镯了。因为它的环口比手镯要细小，比指环又粗得多。

澄心见她目光锁定在自己手上，冷笑一声抬手，那物件顺着手臂滑进她的袖里乾坤。

“你是主动渡我灵力，让我恢复过来，好跟着来找这个？”

“是。”

澄心当时受了重创，自知难逃此劫，差亲信将东西藏了起来。直到受了琉璃的灵力传渡，才有了精力操控石洞内的大阵，迅速吸干了百余人的精元，得以复原。

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来取自己的秘宝。却被琉璃追着到了这里。

“果然是老狐狸养出来的小狐狸。既然已经跟到这了，想要啊，过来拿吧！”

澄心拿起脚边的和合磐，自地台上站起来，灵力运转，僧袍被猛的吹起，在她身后荡成一朵纯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