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已经死了。

就像是水滴汇入江河。

而江河是流淌于大地的鲜血，这母亲一般的象征，哺育生命的同时偶尔也会带走生命。

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而是现在，河水带走了他。

江流滚动，纷乱飞旋的气泡波浪像树影下随风浮动的光斑，江盛浮沉在水中，空气与温度在黑暗中逐步消失，直至他被一双手从水流中拉出。

骤见天光，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鼻腔，激起了江盛一阵咳嗽。

气顺后，江盛头靠在救助者的肩上，仰头他看到一轮鲜红的落日，正悬于连绵不绝的群山正中，金色的日光如针，刺痛双眼，泪不由得落下，同脸上的水混在一起，看不出来。

——他活下来了。

又一次。

江盛转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由得一愣。

站在他身后的少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美，被水洇湿的衣服勾勒出少年流畅健美的身材，琥珀色的眼睛中盈满了担忧，但这些都不能遮挡少年头顶NPC似的光栏。

[主角：陆星]

好奇怪。

江盛目光淡定从主角的头顶划过，对上那双担忧的琥珀色眼睛，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到主角。

“你没事吗？”见救上来的人没什么反应，陆星有些担忧的问，“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谢谢，不需要。”江盛冷酷的抽回了手，深遂的黑眸平静的划过陆星，环视四周，直直的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站在河中怔住的陆星。

……

“原主也是溺死的？”

[是的，江先生。]

系统机械死板的声音回荡在江盛的脑海，激起了一片灰暗的记忆。

江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一天前的晚上，他同样淹死在一条河里。

或许是死之前的强烈不甘，名为系统的存在找上他，以实现一个愿望作为交换，江盛同系统签订了合同，作为代价他需要去扮演各个小世界中因为意外而缺失的反派角色，完成反派应该完成的任务——给主角制造阻碍。

“你不可以阻止那些人的死吗？”

江盛有些疑惑的发问，他的目光久久疑视着身旁的河流。主角早已离开，那条泛青的河，宁静地流向远方，没人知道今夜这条河流吞噬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原身名叫周至，在这个剧情中只有三段描述，大概一千字左右的小反派，但在剧情还未开始前，他淹死在了这条河里。

生命的逝去总归是不同的，对死过一次的江盛更是不同于往日可言。

江盛对系统的观感并不算好也不算差，大部分时候，像个AI似的子系统都是有问必答，江盛也相信系统的能力，无法战胜的死亡，对系统而言只不过换具躯壳的事。

而复活一个死人再删除一段记忆显然比弄一个任务者去扮演更简单一些。

[无法观测剧情变故，无法对剧情进行干涉。]

“无法观测吗。”江盛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异色。

金乌西坠，天边还留着一抹浅淡的蓝色，几点闪烁的星子静挂在另一抹墨蓝的夜空。

江盛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关于周至的剧情飞旋而出，短短的一千字描写在系统的删减与增加下变成了短短的一行字。

任务：霸凌男主陆星

任务进度：0

周至的记忆在江盛的脑海中轰然展开，飞速闪过的童年，小学和初中像是一块灰色阴影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记忆不断地往前滑行，一个更具体的周至从中浮现，直至死亡。

在周至死亡的尽头，一段剧情突兀的转折，视角来到主角陆星的身上，以文字的形式，一段青春校园地爱情故事慢慢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主角陆星因家庭变故被迫转学到榕城三中，与女主姜云雪从相识，误会，分离，再到大学时的重逢，解除误会，表白，最后以俩人结婚为结尾，一段简单的故事就此结束。

周至也就是原身则在前期充当一个简单的小反派，试图霸凌了几次男主，每次都被男主反击了回去，直到他最后一次动作，超出了底线，体学，消失在了主角的世界中。

现在周至死了，江盛就要成为下一个周至。

江盛很难说得清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毕竟想和做从来就不是一回事，更何况是陆星把他从河里捞上来的，去霸凌自己的救命恩人，听上去就很反派。

江盛面无表情的想，此时天己经彻底的黑了下去，狭窄昏暗的街道中人烟稀少，他已经很接近目的地。

但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喵…喵…喵……”

一只左眼紧闭流血的小猫，看不清毛色，恹恹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叫呼着。

江盛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小毛团，一团乱糟糟的毛团微弱的上下起伏着。

[陆先生，请不要做出偏离人设的动作。]

江盛刚一冒出念头，系统的提示就响了起来。

完成任务和不偏离人设是系统对江盛仅有的要求，而周至的人设中，对于小动物的态度只有一条描述：“……他狠踹了一脚路旁的狗，气愤的离开了。”

短短一千字左右的描述，只给出了一个十分刻板，阴郁，恩将仇报的霸凌者。

至于看到路边快死的猫，大概率会视而不见。

江盛还是抱起了这只小生命，浸湿的衣服还未干透，冰冷的指尖迟疑了一下，小心的将猫抱在怀中。

[叮！偏离人设-1分]

[注，本次提醒仅作警示，偏离人设减分将在任务计分时总结计算，请注意偏离人设幅度。]

许是因为沾水或抱猫的姿式有问题，原本有气无力的毛团此刻格外有力量的将爪子抓进了江盛的手臂，顿时几粒小小的血珠就冒了出来。

江盛抿嘴，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抚毛团。

“要我帮忙吗？你的姿式有点问题。”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盛面不改色看向上方发光的[主角：陆星]。

主角走路都是没有声音的吗？

昏暗的光线下，江盛看不清陆星的表情，但江盛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不高兴？迟疑？担忧？

江盛从来都不是一个敏感的人，理解并代入他人的情感对于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能从一团黑乎乎的人影中感知到情绪也挺新鲜的。

陆星接过了江盛怀中的猫，简单的安抚了一下，怀中的毛团就安定了下来。

“我叫陆星。”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很好听。

“江盛。”

江盛说完，心中涌现出一丝别扭，‘陆星’，他在心里又喊了几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不对。

“跟上来吧，我带你去医院。”陆星带着猫走在前面，江盛来不及多想，沉默的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陆星先是送江盛到最近的诊所，再带着毛团去附近的宠物医院。

江盛目前身无分文，医药费还是陆星交的，处理完伤口后，他拎着一包药，在前去宠物医院的路上，遇到了匆忙赶来的陆星。

明亮的灯光下，陆星琥珀色的眼眸格外的漂亮，挺拔的身姿洋溢着青春活力，略显稚气的面庞己经能看出未来俊美的容貌。

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江盛，难以形容的情感透过眼睛的窗户传达到江盛的心中。

晚上的风有些冷。

“啊欠。”

江盛觉得自己明天可能会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