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大的落差，莫过于产生希望后还没几秒，希望就变成了失望。

但即便如此，应怜也没表现出来。她神态如常，点了点头，随着君执天，出了城主府。

灵核尽碎以来，她先是被囚禁于揽月城的牢狱，再是被囚禁于城主府。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揽月城的全貌。

钟声还在响，一声比一声急促。君执天面露不耐，对一个下属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去，把它砸了。”

下属领命而去。

在一旁听着的应怜：“……殿下真是雷厉风行。”

某种意义上，也很对。君执天抢夺揽月城时，揽月城的警报也是如此，急促而激烈。

然而并没有阻止君执天血洗城主府，几乎杀尽所有妖族士兵，还把城主和一干妖界贵族的头都砍了下来。

等他们到了主街道，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钟声总算停止了。

应怜注意到君执天面色缓和了些，心中猜测，或许他讨厌过于吵闹的声音。

既然他心情变好了，就到了她打探消息的时候。

她稍稍侧了侧头，面露疑惑，问君执天，“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揽月城的妖族听到警报声，意识到不对，早早地躲了起来，现在的街道空荡荡的。

除了她和君执天，就是全副武装的魔族士兵。

君执天的视线在她面容上打了个转。

他在看她时，目光里常带着一种令她看不懂的阴郁和狂热，饶是应怜，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禁又唤了他一遍，“殿下？”

君执天移开目光，语气懒散，“去城门。”

他目光一扫旁边的魔族下属，那下属心领神会，立刻给应怜解释起来。

妖族很多都有飞行能力，因此君执天夺下揽月城后，巨大的阵法就笼罩了这座城池。

除了会飞的妖族，就连飞行法器也不允许通过。

因此，联军想要夺回揽月城，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攻打城门。

应怜听到这里，注意到了一个词，“联军？”

那下属道：“是，周围三个城池出动兵力，组成联军。听说他们的城主也来了。”

应怜想到君执天杀揽月城城主的情景。

他杀揽月城城主时，甚至什么都没用，只是五指虚虚合拢，城主的脑袋就和身子分了家。

君执天的修为，要远远高于揽月城的城主。或许，比她灵核尽碎前还要高。

她转头看君执天，正好君执天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之间，他忽地笑了，挥退了下属，随后问应怜，“神女，你看我做什么？”

她在想这几个城主究竟能拖住他多久。

应怜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我在想，揽月城还挺重要的，让这几位城主不惜一切来夺。”

她这话虽是托词，但绝非虚言。按地理位置，揽月城地处三界交界，乃是重要的缓冲区。

“重要？他们来夺的，可不仅仅是揽月城。”君执天却笑了一声，“而且，区区一座城池罢了。除了名字好听一些，也没有什么优点。”

应怜品了品。

揽月城，名字确实不错。

只是，为什么以暴戾恣睢闻名的君执天，会喜欢这种比较清新的名字？

◇

城门处，护城大阵张开，防御着妖族的攻击。

当初君执天夺下揽月城，是借口结盟，带兵来到揽月城后再翻脸杀人，因此护城大阵还在。

见君执天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底下的妖族士兵骚动起来。

有妖族高叫道：“君执天！”

应怜站在君执天身边，往下看，一片黑压压的妖族士兵映入眼帘。

为首的是几个妖族贵族，想必是附近几城的城主。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城主，此刻，他语气中充满了怒气。

“你们魔界说要和妖界结盟，一同对抗极天城，结果是打着结盟的旗号，侵/犯妖界？”

听到这话，应怜微微一怔，转头看君执天，“结盟？”

她还以为，所谓魔族和妖族结盟，只是君执天能顺利进入揽月城的幌子而已。

听这个语气，是真的结盟了吗？

她心思千回百转，君执天却道：“结盟是真，不过，我攻下揽月城，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让你不顾魔君的命令，违背两界盟约？”那城主怒道。

君执天懒洋洋地斜靠在栏杆上，只是把视线稍微向下方的城主一瞥，带着十足的傲慢。

“揽月城偷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只好抢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

应怜想，揽月城偷了君执天什么东西？

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胡说八道！”那妖族城主和她想一块去了，勃然大怒，“君执天，想不到你如此卑劣，颠倒黑白！”

另一个城主道：“君执天，你现在回魔界，把极天城的神女留下还来得及。否则……”

君执天道：“否则？否则什么？”

他垂眸盯着下首黑压压的士兵，黑眸如同点燃了火焰，越来越亮，“我没猜错——你们果然是为了神女而来的。”

妖宫掌握着任命城主的权力，联军即使攻下揽月城，只要妖宫不同意，也不能得到这座城池。

应怜就不一样了。

她可是极天城神女。

妖族只要把她献给妖宫，就是大功一件。

虽说妖皇伤重未愈，据说还没苏醒。

但是，妖皇不在，自有大祭司和长老主持妖界事务。

俘虏了神女，进而逼迫极天城求和，增加停战谈判的筹码，他们一定会大为欣喜。

面对如此诱惑，各城自然趋之若鹜，就算知道如今掌管揽月城的，是以残忍无情著称的君执天，也要试上一试。

突然变成双方争抢的对象，应怜叹了口气，“这样的受欢迎，我并不是很想要。”

君执天听了她的自嘲，唇角微扬，转头问她，“神女，你觉得呢？你想去哪边？”

应怜眨了眨眼睛，“……胜利的一边？”

这个又不由她决定，问她做什么？

妖族那边，底下的城主被说中心事，其中一个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君执天，神女本就是妖皇陛下击败的，你们魔界想要坐享其成，未免也……”

君执天道：“这样啊。”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一手支着脸，语气轻柔，眸里却跃动着残忍的神采。

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

“那你们，就全部去死好了。”

话音一落，下方气氛瞬间一变。

君执天这话，无异于在对在场的妖族，赤/裸裸、明晃晃的挑衅。

在自己的地盘上，面对他这种张狂的挑战，妖族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率先出手的是几个妖族贵族，城主也在其中。

妖气凝结成的术法如离弦之箭，遮天蔽日，划破空气，呼啸着向君执天射去！

与此同时，后方的妖族整齐划一，将武器指向天空。

他们的武器上闪出银紫色的光。

那光在空中缠绕，逐渐编织出一个玄之又玄的阵法。

应怜认出来了，那是由极天城首创的阵法——封魔阵。专门用来对付魔族。

只是不知道，妖族什么时候把这个阵法学走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君执天却神色自若。

这些攻击到了君执天面前，却如同融入大海的水，被无声地吞噬了。

君执天笑了一声。

他语气轻柔，话语却残酷。

“一群废物。”

随即，他缓缓合拢五指。

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是封魔阵破了。随后，是沉闷的爆裂声。

在令人窒息的安静氛围里，头颅在地上滚动，以及身体扑通倒下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应怜望了望下方。

刚刚黑压压的妖族兵士，已经尽数化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血腥气从下方迅速蔓延，城墙之外，一派人间地狱的景象。

只有几个城主还在。

妖界城主都有妖宫赐下的保命法器，靠着这个，他们才堪堪从君执天的魔气下捡回一条命。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经脉炸裂，四肢俱废，满身是血，只能在地上爬动。

君执天的视线移到他们身上。

察觉到死亡的逼近，其中一个城主惊恐地大叫起来：“我不阻拦你了，你想要神女，就给你好了！君执天，魔界和妖界签了契约，你不能不守规矩……”

君执天重复了一遍：“规矩？”

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蓬”的一声。

城主们的身体炸开，变成几团血雾。

魔族士兵都在城中巡逻，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应怜和君执天。

这是一场独属于君执天的胜利。

应怜垂眸望了望下面，转头去看他。

她这一看，就发现，君执天也在望着她。

他的眸中赤色弥漫，像是血色的火焰在燃烧。

应怜被他一望，不禁警惕起来。

虽然君执天之前是不想杀她的，还说要把她带回魔宫。

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杀红了眼，改变主意？

君执天忽地抬起手。

他刚刚杀人时，也是这个动作，应怜心中一惊。

她不禁道：“殿下，你……”

眼看着那只手靠近，尽管知道没用，她还是本能地往后一仰。

这时，发间却传来轻柔的触感。

……君执天撩起了她的一缕长发。

那柔软的发丝，此刻绕在他的指尖，像一枚漆黑的戒指。

应怜微微吸了口气。

她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君执天把她刚刚的退避尽收眼底，眼眸渐暗。

人间炼狱般的画面下，强烈的血腥气之中，他慢慢靠了过来，盯着应怜的眼睛，轻声细语。

“神女。你是在害怕吗？”

应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她道：“不。”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君执天，“但是，我有点困了。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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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归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