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执天扫了卖花女郎一眼，眸中闪过杀意。

这时，应怜却道：“这些花还挺漂亮的。”

她拢了拢裙子，弯腰去捡那些花。

突然，花朵们自动回了花篮，随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悬浮在她面前。

应怜抿出一个浅浅的笑，“谢谢。”

她纤白的手指抚弄着花朵。

君执天的神识扫过花篮和花朵。

这些东西看似没有问题。但这个妖族女人……确确实实是极天城的神子，师岸派来的。

师岸就在这里，在揽月城。静静地等待时机，想要把应怜救回修真界。

卖花女郎还在空中挣扎，反复哀求君执天，见他无动于衷，又去求应怜。

“神女，求求你……”

应怜抬起头，刚刚看向君执天，还没开口，缠绕着卖花女郎的魔气突然消散了。

那女子摔落到地上，君执天一甩袖子，不耐道：“快滚！”

女子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应怜把花篮提起来，感叹道：“我们还没付钱呢。”

“付钱？”君执天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我能饶她一命，就已经是额外的报酬了。”

他的手指探进花篮里，拎起一串花环，垂眸看了看，问应怜，“神女，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应怜的心微微一紧。

君执天拿着的，就是那串有天道气息的花环。

她摸不清君执天选中这串花环，是无意选中，还是有意为之，只得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君执天似笑非笑，“是吗？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

“美是多种多样的。”应怜道，“而且，这花环不是妖族表达喜爱用的吗？也算是那女子的一份心意。”

妖族虽然喜好奢侈华丽，表示喜爱的方式却很朴素：送花环。

花环的花朵不同，寓意也不同。

这个花环是由深红色和金黄色的花朵编织而成的，红若烈火，灿若黄金，颇为美丽。

这在妖界，象征着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生命和黄金。

“也许并不是她的心意。”君执天意有所指。

应怜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眼看着君执天捏着花环，指尖魔气翻涌，她的心微微提起，生怕他心血来潮，把花环毁了，进而毁了她和天道沟通的一丝希望。

但最后，君执天似乎改变了主意，把花环随手一扔，丢进花篮里。

他转移了话题。

“不是要买书吗？我们去找家书铺。”

应怜的心放了下来，点头道：“好。”

随后，她拎着花篮，伸手进去整理花朵。

触摸到那个花环时，她抚摸着娇嫩的花朵，不着痕迹地，从红和黄的花里，抽出一朵白花来。

那花小小的，颜色素白，很不起眼，只是一碰触到应怜，就发出淡淡的微光。

它化作光点，融入应怜的身体里。

刚接到花环时，应怜就感知到了，这朵花是天道力量的化身。

妖界和魔界不在天道管辖范围内，天道无法联系应怜。

现在，天道可以入她的梦，向她传讯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交给那个妖族女子花环，借她的手送给自己？

◇

虽然抱了必死的决心，和君执天正面打过交道后，妖族女子还是惊魂未定，只想远远逃离。

她离开了主街道，在幽深的巷子拐来拐去，直到来到一个角落里。

那个让她给神女送花环的男人就立在那里。

他眉眼冷峻，一袭白衣，衣袂飘飘，气质高洁，如山巅积雪。

看起来，非常像一个修士。

但观其气息，却是妖修，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妖。

妖族女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向他汇报，“我已经把花环送给神女了。”

那人低眸看她，“做得不错。”

无需汇报，他也已经感受到了，窥天花已经被应怜吸收。

他亲自从极天城下来，又采取了一些方法，伪装成妖修，蒙蔽过君执天的神识，进入了揽月城，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过……

他语气淡淡，“你还挺幸运的，没被君执天杀掉。”

对此，妖族女子也很疑惑。

她生活在贫民窟，欠了一大笔债，非常缺钱，因此眼前这个男子用丰厚的酬金雇佣她，要她去给应怜送花。

应怜是被君执天带出来的。和君执天打交道，简直是去找死。

但不去也会被债主打死，因此她铤而走险，赌君执天心情好，会饶她一命。

回想起刚刚的场面，她猜测道：“也许是因为，神女在他身边，他不想当着神女的面杀我？”

“是么？”那人道。

他语气毫无起伏，“没想到君执天也有如此心慈手软的一面。”

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落到了女子怀里。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妖石，顿时喜形于色，“谢谢！谢谢您！”

那人看她，微微眯起眼睛。

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金芒。

那是如利刃一般冰冷的杀意。

不过最终，他还是轻声道：“今日之事，切不可告诉别人。知道么？”

妖族女子用力点头，抱着妖石袋子，飞快地离开了。

目睹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那人眸色微凝，突然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

他抬手，往空气里一握。

“嗡”的一声，几缕魔气在空气中显形。

被他一握，它们瞬间消隐无踪，边缘却锋利如刀，把他的手指划出数道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滴落到地上。

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在灵气的修复下，那伤口迅速愈合了。

他轻声道：“魔气化刃。”

君执天在那女子身上下了术法。如果他没及时发现，那这个术法割破的就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脖颈。

……看来，他的存在还是被发现了。

这个术法更像是一个警告，或者挑衅。

君执天果然一如既往地狂妄。

他淡而冷地提了下唇角，脚步微转，向着巷子的更深处走去。

◇

回了城主府，应怜因为身上有伤，需要休息，这些天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

等到了午睡时分，她掩着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

侍女们便自觉地撤出卧房。

这也给应怜与天道沟通创造了条件。

待侍女们走后，她便躺到床上，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坠入了沉沉的睡眠里去。

她又开始做梦。

只不过，这一次做梦，她在梦境里，回到了极天城。

清越的钟声响起，应怜抬头，眼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台，高悬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观星台。

这里是只有神子和神女才能登上的地方，可以说是极天城第一机密要地。

之所以这么重要，是因为在这里能和天道直接交流。

这也是应怜被称为“神女”的原因。

应怜走进去。

她立在高台之上，仰望着璀璨星河，即便是在梦中，也觉得有些冷。

似乎那白玉铺就的高台之上，生出了一股凉气。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高台上响彻。

“应怜。”

这声音应怜很熟悉，是天道的声音。

应怜道：“妖皇已经重伤垂死，但我受到术法反噬，灵核碎了，恐怕再回不去从前。”

天道赞许道：“你做的很好。”

应怜顿了顿，试探道：“那么，我的灵核……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你的灵核是修真界一部分力量的化身。”天道语气平淡，毫无波动，“等妖界被攻下，修真界的力量大大加强，你的灵核就会恢复。”

应怜垂下眸，半晌才道：“……是。”

天道说她的灵核会在妖界归顺后恢复。果真如此么？

她窥测到的原书剧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书之中，魔界并没有参与极天城和妖界的战争，因此虽然应怜灵核碎了，极天城依旧赢得了彻底的胜利。

妖界一败涂地，不得不归顺于修真界。

但她的灵核也没有恢复。反而病势越来越沉重，缠绵病榻，最终逝去。

应怜曾心存疑惑，为什么她会沦落至此？如果实在找不到修复灵核的方法，极天城还有天道。

在修真界，天道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现在她明白了。

天道并不在意她付出的代价。

那么，是不是她的灵核尽碎，也和天道有关？为了顺应剧情，给这个世界的主角铺路？

她心思千回百转，此时，天道又道：“应怜，极天城已经派出使者，想必不日将至揽月城，将你带回修真界。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应怜想到了那个花环。

她问：“送我窥天花的那个人……是谁？”

天道道：“师岸。”

随后，它的声音就消失了，任凭应怜怎么呼唤，也不再回答。

窥天花是把她的神魂短暂地传送到极天城。现在，时效还没到，应怜决定下观星台看看。

虽然她离开极天城只是将近一个月，但发生了太多的事，应怜再回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心事重重，步下高台，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人头戴银冠，腰束宝带，身着白底金纹的袍子，风仪俊秀，一派翩翩仙君的模样。

只是见到应怜，他的面容上便带上了些许惊愕，“……神女？”

应怜眸光微沉。

这是在极天城，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之一。

她道：“仙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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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