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玉扶着安之流,与他抵在一起。
而后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轻轻掰开少年浅淡柔软的唇瓣,塞入了他口中。
又拿出一颗来,含在自己嘴里。
归云丹。
能让他与安之流识海相连。带着他进入安之流幻境,找到安之流。
顾执玉的神识如触须般蔓延开来,包裹住少年。
进入了他的识海。
也进入了少年的幻境。
*
混着尘灰的雨水打在身上。
这座城每年祭祀节都会落雨。
没有庇护所,下雨对一个流浪的孩童来说是难捱的。
雨越下越大,那个乞丐聚集的巷子早已没了容身之所,小孩只能在街上游逛着,找一处能避雨的门户。
他带着厚厚的兜帽,露出的面容苍白得骇人。
旁边街道上的人看见他,皆是一副厌恶的神情,闪躲着,生怕惹了晦气。
只是从那些商户门口路过,便被人厉声喝走。
小孩细瘦的胳膊捂了捂兜帽,走得更快了。
他走了很久,才在城西寻到一处破旧的观音庙。
他挨着蒲团坐下,周围尽是灰尘和蛛网,贡台后面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蛇鼠昆虫在爬动。
但他不在意。
安之流伸出手,将被雨淋得潮湿沉重的兜帽摘下。
昏暗的破庙里,小孩抖动着脑袋上的耳朵。
那是一对幼猫的耳朵,圆润柔软,透着一点粉。此时湿漉漉的,经过雨水的浸泡后白得晃眼,跟小孩身上和脸上脏兮兮的模样成了显著对比。
安之流甩了甩脑袋,想将身上弄干一些。他脱下了黑黢黢的斗蓬,身上穿的衣物有些破旧,但好在不脏。
小孩皱着眉,拿出一小块布来,擦着身上沾了泥泞的地方。
没了脏污的遮挡之后,他白皙的皮肤上满是或新或旧的伤痕。安之流低下头,舔舐着那几道新伤。
这能让他的伤好得快一些。
之后他便呆坐在角落里,蜷缩在一团,不动作。
这样或许能减少一些体力消耗,保持一些温度。
他现在很饿。
过一会就好了,安之流想。
反正死不了。
血脉极其强大的半妖,生存能力极强。安之流不容易饿。他的身体自小便会接收灵力,吸取灵气中的水液精华。
可即使这样,他还小,不可能感受不到饿,不可能不进食。
寒意和饥饿感齐齐涌了上来。但安之流觉得还好,至少这里没有雨,不会湿漉漉的。
只是贡台上的东西都烂完了,没有东西吃。
安之流以前饿极了时,会去偷东西。
一次他运气很好,拿到了一包松子饼。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那样的东西,脆脆的,甜甜的。
安之流现在坐在尘埃里,听着外面的雨声,想吃些甜甜的点心。
但破旧的观音庙里只有呛人的灰尘和烂透了的瓜果。闻到的是潮湿的,腐烂的味道。
庙外的雨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像是不会停了般。
安之流静静地竖着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柔软的耳朵骤然伏下,缩得低低的,与脑袋平行。
他在雨声中听见了不同的声音。
“哒哒哒”
急促的,踏在水上的声音。不只一道,有人从雨幕中过来了。
越来越近,是往观音庙这个方向而来的。
安之流连忙披上兜帽,躲到观音石像下的绸布中去了。
“嘭”地一声,门被踹开。本就破旧的板门更加摇摇欲坠。
“见鬼的死天气,晦气死了!”
来者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高个子男人,身材干瘦却面目狰狞。此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里吐着酒气。
“不就偷了几两银子,谁稀罕啊,还叫了打手来,不要脸的死娘们。早晚有一日,让她跪着求我。”
“就是一死婊子,等哪日咱哥俩在赌坊大发了,有她好果子吃!”
跟在高瘦男人身后的人手中提着一壶酒,说完了就往嘴里灌着,之后又咒骂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来。
两人走了进来,似乎是打算在这歇息避雨。高瘦男人看了看这肮脏的寺庙,又咒骂了起来。
“他娘的死婊子,要不是她我还能连家都回不了了,待在这种破烂地方。”
男人愤怒到了极点,两颗眼珠似金鱼眼般暴得快要掉出来。提起边上破旧的木凳便往地上砸。
“啪”地一声,木凳四分五裂。
声音很响,吓得听觉敏感的安之流在桌底一抖。
两个喝醉了酒的,暴戾的成年男人。
有些茫然的,未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安之流知道,他不能被发现。
否则他会成为这两个男人,最适时的出气筒。
安之流蜷缩着垂下眼,希望雨快点停,这两个人快点走。
可是没有,雨依旧噼里啪啦地下。
日光昏暗,男人撒够了气,看了看这庙里,却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们进来后还未踏足的地方,有雨渍。
“这里,好像有只小老鼠啊?”
*
很静。
在男人说完那句话后,只有两道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在那道脚步声停在观音像前时,安之流忍不住了。
他冲了出去,想离开这里。
却轻而易举地被男人抓住了。
他太小了,也太弱了,再强大的血脉帮衬也抵不过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孱弱的成年男子的力量。
高瘦男人粗暴地拽着他,兜帽掉落,露出一对绝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耳朵。
男人眼中闪过丝厌恶惊惧,却见安之流的挣扎根本微小到不足为惧,顿时奸恶地笑道:“原来是只妖魔啊。”
“那我今日,也算是行善事,为民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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