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灵力乱流的办法……我虽然知道。”青栀语气颤抖起来，“但属下竟不能在您身边亲自为您调理，真是……”
一句没说完，青栀又哭起来，悲切不已。
姬雪无奈道：“……青栀，不哭。”
她放缓了声音，哄人似的。
对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女官似乎破涕为笑，她的语气中有怀念之意：“好，属下不哭。”
“您是仙体，唯有医仙能为您调理，恰好，涿州隐居着一位散仙，雅号白棠君，只要往桃花居去，报上蓬莱的名号，他一定会帮您。”
“嗯，我明白了。”再问了些蓬莱要事，并告知青栀红莲圣玉有可能在涿州后，姬雪便结束了传讯。
据万渊所说，盗取红莲圣玉的嫌疑人敖炽已葬身它腹中。
此时姬雪并无力量，神兽在涿州便是最大的强者，她无法立刻探清它的虚实，此事便可容后再议。
眼下唯一可干预的变数，便是那只猫妖，小红。
姬雪并不急着去跟踪小红。
一方面，王轩已领命跟踪它，另一方面，她必须先解决自己筋脉淤塞，灵力乱流的病灶。
休整半日后，姬雪就带上少许精锐侍从，寻找青栀所说的医仙所在地——桃花居。
一边赶路，姬雪一边回忆着王轩向自己的最后一段汇报。
“王管事，涿州近来可有什么异状？”
为难地沉默片刻后，王管事开了口：“有，但不知是否为谣传……”
“据说，妖族的长乐花街最近有魔出没，那些魔，看起来很像堕魔的狐妖。”
“自从听到传言，我们已派人搜寻整整一个月，却并未捕捉到任何魔气。”
“可这流言还是愈演愈烈，不少人都说自己看到了魔狐。”
“并且，最近几日，又流出了第二条传言。”
“说是魔狐们得到了一块天下无双的宝玉，要在这涿州兴风作浪，打开魔界与凡界的裂口。”
“因为无法证实，我们还未上报天界，”王轩跪了下去，“请您勿怪！谎报之罪，小人们实在担不起……”
“现在不罚你。”姬雪立即联想到了红莲圣玉，“长乐花街在哪？”
“在涿州东南方……对了，您要找的那桃花居，就在那里！我差人带您过去！”
涿州城内有禁飞令，姬雪也存着调查的目的，因此一行人衣着十分低调，并只驾着普通的马往长乐花街去。
待来到桃花居不远处，姬雪就命身后的人停下了。
“你们分散逛逛，等我消息。”姬雪指了指他们腰间的通讯符。
“是！”
推开缀满桃花纹样的幕帘，姬雪踏入了桃花居中。
她没想到，桃花居是个青楼。隐居在青楼的医仙白棠君，到底是什么人？
姬雪慢悠悠地往大堂走去。
这家青楼显然十分高档，大堂内布置得如同上好的茶楼，木制的舞台上有戏子在唱戏。
老鸨们也不急着揽客，而是指引客人们坐下看戏，待客人们玩心大起后才向客人们推荐青楼里的妓子。
高台之上，殊丽歌女指弹琵琶，扮相华丽的戏子口中唱词，声声婉转。
本是熟知之曲，众女却冷汗涔涔，只因座下宾客当中的九成都目露寒光，是一群几个时辰前威胁过她们的魔族。
它们要在此设局，猎杀新客，不从，便把她们都杀了。
这桃花居里，现下没几个活人。
曲子唱的，是脍炙人口的天门少将军敖炽的轶事。
从天地道法之中诞生的赤龙圣子对唾手可得的无边权势弃之如敝履，不当天帝传人，而是自愿守卫天门，护两界众生百代平安，实乃空前绝后之大义，令人景仰。
一曲未毕，座下便传来一声轻笑，才进来不到一刻的红衣人高声打断：“诸位姐姐，你们唱错了。”
“这都是翻篇的旧事啦。”
众歌女一顿，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无心演奏，便顺势而问：“哪里错了？”
那红衣人本头戴斗笠，背负长剑，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剑客。
闻言，他便从座上站起，将竹编斗笠摘下，露出一张俊逸绝伦的面容，竟是个面若桃花的少年郎。
正是敖炽。
香风金烛中，少年的目光越过曈曈人影，透过万里红尘，直直落到姬雪身上。
那蜜糖般的鎏金眼眸中，尽是重逢的欣悦与热烈的爱意。
“本是我的独门消息，但我心悦的姑娘恰在这里，便以此礼慰重逢。”
少年面含笑意，在众目睽睽之中从容踏上台去，接过一歌女手中琵琶，红金下摆一扬，便坐下弹唱起来。
坐在对面的姬雪眨眨眼。
居然这么快就再见到这小猫了。
猫妖还懂音律吗？
台上的少年已唱起波澜壮阔之曲，他的嗓音含着微微的磁性，带着一点沙，高起来的时候，充满了出鞘长戟般的侠气，张扬而热烈，令人听之神往、心跳加速，仿佛与他一同踏上了刀剑江湖与长河沙场。
“生于红莲，簇拥万里。”
“为解诸恶，降落凡尘。”
“领帝天命，誓守天门。”
“……”
敖炽眼底，流转过五百年旧忆，从他降生的无边红莲，到他征战的雷霆万里，至他所遇污蔑，扒皮抽筋之痛——
“私通魔域，终老罪罚。”
“孽龙降世，尽灭上人。”
一曲唱毕，他笑问：“各位看官，可还满意？”
台下诸魔冷笑：“什么狗屁玩意？你去哪听来的荒唐之语？”
“看来，是不满意了。”敖炽缓缓道，“可我这个人啊，骄傲得紧，但凡有人见我出糗，我便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
“小子，你什么意思？”一魔倏然站起。
“既要动粗，就不好唐突了各位姐姐。”少年笑着扬手，漫天莲火降下，笼罩住众歌女，顷刻之间，她们便已立于二楼之上。
“原来是不知从哪来的野修。”黑雾翻滚，诸魔原形毕露，狂笑道，“你不过区区金丹期，而大爷们个个炼虚期向上，若不想死，就立即下跪求饶！”
“真是鼠目寸光。”敖炽拔剑，“没听说过越级挑战？”
“而且，我主人在这。她可是仙女，我打不过你们，我主人还打不过吗？”
姬雪：？
诸魔：？
赤色火光随剑而起，少年神采飞扬，眉目含笑，雪白剑光映照出顷刻飞溅的诸魔鲜血，黑雾尖叫着涌动，被烈火吞噬。
直到楼下惨叫停歇，众歌女才胆战心惊打开房门，胆小者已捂住了眼睛。
可眼前之景，大大出乎意料，没有众女所惧的血肉横飞，只有干干净净的大堂，与莲花状刺绣的平安福，于温暖烛火中躺在桌上。
红莲闪过，桃花居的负一层，一个狭小的通道内，敖炽轻轻拉住姬雪的衣角。
“主人，我来不及分开台下那些客人，将他们连同魔族一并杀了。”
“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他们看向你的觊觎眼神，让我很不喜欢。”
“你不会怪我吧？”
姬雪冷酷地拉开山竹猫爪：“嗯。不怪你。”
她没有管他人死活的习惯。
“我不是你主人，叫我姬雪就好。”
“姬雪。”敖炽听话地念出了这两个字，语调郑重。
“姬雪，当我的主人好不好？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敖炽放轻了语调，甚至带出些许撒娇的意味。
“不好。”姬雪再度冷酷地挡开猫猫的撒娇。
敖炽并没有放弃，他长腿一跨，就拦在了姬雪身前。
烛火昏暗的光芒从敖炽身后照来，使他的面庞落了一层阴霾。
“姬雪，你要找的白棠君在桃花居的地下。上方有魔族作乱，他不会再出去了。”
“这里不欢迎人类造访，再往前，你就会被阵法送出去。”
“长乐花街之下，才是真正的妖族街道。”敖炽微笑道，“妖的世界，只容许妖以及妖的契约者进入。”
“和我缔结契约吧，姬雪。”敖炽步步紧逼，“我是世上对你最有用的妖。”
“我知晓红莲圣玉的动向，了解涿州地下的秘密规则，修为是三界妖魔中的最高，绝不会让他们伤了你。”
“选我好不好？”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姬雪没有被蛊惑。
敖炽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神色，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眼角涌出晶莹的泪珠，竟又是哭了。
“我什么好处也不要，只是喜欢你。”敖炽低声道。
“我清楚自己配不上你，只求当你手中器物，待在你身边，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他什么好处也不要，只是想得到姬雪的心头血，在解除他身上的魔蛊后，狠狠将姬雪折磨至死。
“你在忌惮我吗？”敖炽苦笑道，“不必如此。和我签订主仆契约后，我将无法伤害你，并完全听从于你的命令。你若死去，我也无法存活。”
“而我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你分毫。”
“哪一日你厌倦我了，就可将主仆契约终止。”
说罢，他也沉默下来，只用一双带泪的眼眸恳求地注视着姬雪。
他的眼眸是金色的，融了糖浆般，哀求地望过来的时候，会自带撒娇的甜意。
面对这样的猫猫，很难不心软吧。
但姬雪还是拒绝了：“我不要和你签订主仆契约。”
“和我签订伴侣契约吧。”她义正言辞道。
敖炽：？
敖炽愣住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姬雪平静地看着他，“那就和我签订伴侣契约吧。”
敖炽：“我……”
“怎么了？难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这下逼宫的人变成了姬雪，她走近敖炽，将冰凉的手指搭到他的脖颈上，感受他的脉搏。
猫猫的演技太好了，她还是用物理方法测谎吧。
妖族是最忠贞的种族，伴侣契约的作用，是让缔结契约的双方一辈子同生共死。
并且不可解除。
“小红，你怎么不说话？”姬雪凑近了敖炽的脸，感受他的体温。
“你不会是想从我这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后，就在主仆契约结束时杀了我吧？”
敖炽：“……”
姬雪收回了手，摸了摸敖炽的头。
“小红，别骗我了。我向来不讨小动物喜欢。”姬雪的眼角微垂，让她的神情温和了些许。
“如果你能带白棠君出来见我，我仍在涿州时，就让你跟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