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秘社已经十点多了，天黑的只能看见伶仃的几颗星星闪烁。

春明路附近都是各式各样的酒吧和会所，本就嘈杂的环境里充斥着某人急躁又慌乱的辩解。

“我没秒！”

“我那是紧张的！”

“我特别持久的，我可以坚持很长时间的，这次是意外！”

....

“周衡，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姜屿突然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周衡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面红耳赤的极力辩解道，“你要是不信我就给你...”

“给我什么？”周衡脚步一滞，意味深长的看着神色羞恼的姜屿。

他促狭的视线上下扫视着，哼笑一声，“打算当街表演？”

姜屿的喉结滚了滚，倔强地昂起下巴：“你要是不信，我就..我就给你看看。”

“我不看，”周衡甩开他的手，语气轻蔑，“我对看人自/慰没兴趣。”

“周衡，周衡，”姜屿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执拗，“我们去酒店，我必须给你证明一下，我没有像在秘社那样快的。”

周衡突然抬手在姜屿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有完没完？”

这一巴掌不痛不痒，却让姜屿愣住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被触碰的脸颊，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等回过神时，周衡已经走出好几米远。

姜屿小跑着追上去，像只被主人嫌弃却依然黏人的大型犬，嘴里不停地狡辩：“周衡，你相信我了嘛？”

周衡猛地停住脚步，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

他看姜屿的眼神宛如见到“熊孩子”似的，拖长声调，语气敷衍至极：“好好好，你超级厉害，你雄风不倒，行了吧？”

姜屿能看出来周衡在敷衍他，语气有些委屈的抱怨道：“你明明就不信，让你去酒店看你又不去？”

“我有病啊？我去酒店看你打飞机？”周衡推了推眼镜，白眼一翻，“看片都比看你的真人秀带劲。”

姜屿：“....”

他顿时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还看过..那种片啊？”

周衡斜眼：“你没看过啊？”

“我没有！”姜屿慌乱地摆手，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我从来没看过。”

“你真没看过？”

周衡逼近，看着姜屿慌乱无措的眼神，不似作假。

主角这么单纯？

青春期的男孩不都是年轻气盛，急于抒发身体里的□□嘛？

难怪在秘社那么快...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姜屿头如捣蒜：“我真没看过。”

他竖起三指，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我发誓我绝对没看过。”

“随便你。”

周衡并不想在意主角的私生活，他现在更关注的是主角为什么会出现在秘社里。

他环视一圈，一把攥住姜屿的衣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人往路边的小公园里拖。

“哎哎哎..”姜屿被抓的一个踉跄，晃晃悠悠的被周衡拽走，“你别老抓我衣领啊？”

公园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周衡把人甩到隐蔽处的长椅上，直接开口询问：“你为什么会去秘社？你在找什么人？”

“哎呦！”

姜屿跌坐在长椅上，屁股撞到木板，磕得他龇牙咧嘴的。

他听到周衡的质问，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

“别墨迹，”周衡一脚踩到姜屿双腿之间的椅座上，镜片下的目光危险又冷冽，“再敢编瞎话骗我，我就在这里干死你，然后把你扔到旁边的小池塘里沉了。”

黑蝶冒出来提醒：【宿主，主角死亡，任务世界会崩溃，任务会即刻失败的，请您冷静。】

“我知道。”

周衡就是为了恐吓姜屿，不然这小子能编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瞎话来糊弄他。

姜屿吞了吞喉咙：“...”

“我是去找你的。”他破罐子破摔般喊出声。

“？”周衡的瞳孔微微扩大，“什么？”

姜屿重复道：“我是去秘社找你的。”

“找我？”周衡缓缓直起身，月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冷光，“你为什么会去秘社找我？”

“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出现在秘社里？”

“你怎么知道秘社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姜屿大脑混乱，措手不及。

他静默了半晌，支支吾吾道：“我就是...”

周衡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眉头蹙起，声音透着狠劲儿：“舌头要是捋不直，我帮帮你啊？”

“我说！”姜屿双手握住周衡的手腕，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容，“今天在学校楼梯间不是碰到你了嘛，然后我听到你电话里的声音，有个男人约你今晚到秘社见面。”

“我好奇秘社是什么，就...就百度查了一下，发..发现是一家GAY吧。”

周衡单眉一挑：“既然知道GAY吧，你干嘛还要来？而且我来跟你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姜屿梗着脖子，试图站在道德高点，“你是我朋友，我，我不得关心一下你啊？”

“你前两天刚和你女朋友在百乐广场逛街，今晚就和一个男人在GAY吧约会，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这话说的还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不满，像是在控诉周衡的花心和滥情。

周衡松开他的脖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静默一瞬，总算搞明白了姜屿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我这人怎么了？这是我的私生活，跟你没关系。”

“就算我们是朋友，也不该越界，不论我是有女朋友还是和男人约会，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懂吗？”

鬼知道他看到姜屿突然出现在秘社的时候有多么震惊！

姜屿表情一僵，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像点燃的炮仗似的爆发了，猛地一把推开周衡，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他骂道：“那你特么凭什么管我？我家泡面店拆不拆迁关你什么事？我上课睡不睡觉关你什么事？我学习好与坏关你什么事？我被诬陷作弊抄袭关你什么事？我被金肃和李贞锡殴打，被宋闵背叛关你什么事？”

周衡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特么说啊？”姜屿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抬手又推了周衡一下，“你凭什么管我？啊？”

“你说朋友之间不该越界，那你特么做的这些事情算不算越界？你特么为我做的每件事都超出了我得预想，甚至做的比我父母还要周到妥帖。”

“周衡，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来管我！”

“你不能这么自私自利，凭什么只能你管我？凭什么只能你对我好？你告诉我凭什么？”

姜屿睁大眼睛，眼角微微泛红，低吼着将自己心里的愤慨和委屈全盘托出，喊到最后嗓音都有些沙哑。

周衡若有所思地舔了舔下唇，他抬手扶了一下镜框，走到长椅边缓缓坐下。

姜屿梗着脖子，腰板挺直，双手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像是再给自己加油打气。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理亏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衡。

周衡深喘了一下，单手抬起搭在长椅靠背上，抬眸看着气鼓鼓的姜屿。

不知为何，这么紧绷又严肃的氛围，他只是觉得很好笑。

周衡也没忍着，就这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屿被他的笑容搞得一脸惊慌无措，紧张道：“你，你笑什么？”

周衡不会被他骂的精神失常了吧？

周衡翘起二郎腿，月光下的侧脸难得显出几分柔和：“我为你做的事情你就默默受着不好吗？”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有来有往呢？”

“有个人对你好，你不开心吗？”

关于任务周衡没办法透露给主角，所以他没办法跟主角说我对你的好是不求回报的。

反感度清零，主线和支线任务完成，这些都算是周衡在姜屿身上得到的好处，所以周衡觉得就算姜屿理所当然的接受他对他的帮助和好意也是正常的。

就像以往他做的那些任务，男/女主角都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帮助和优待，甚至还会坦然自若的接受着他为他们而死的奉献精神。

周衡并不会觉得委屈和理亏，因为这对商人来说是最公平的合作。

怎么就姜屿这个小屁孩这么多事？

是因为脑子他太笨了，把所有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姜屿被周衡这番言论惊得张大嘴巴，他僵硬了片刻，磕磕巴巴的回了一句：“你，你对别人也这样嘛？”

据他对周衡的了解，他从未见过周衡对其他人像对他这样好。

周衡下巴略抬了抬，轻蔑一笑：“我又不是慈善家。”

别人身上又没有他需要的东西，他干嘛要去对别人好？

“那你为什么只对我好？”姜屿反问道。

鉴于姜屿这个家伙轴的很，周衡得好好想出一个理由应付过去，不然姜屿会一直缠着他，要是再发生这种行为，一定会影响到他的主线任务。

姜屿见周衡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沉默不语。

本就宁静的公园此刻更加静谧无声，显得姜屿胸膛里的跳动越发喧嚣。

他见周衡不语，搞得他也紧张了起来。

周衡眼中精光一轮，转瞬间又被他刻意压了下去。

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我没有女朋友，百乐广场的那个女孩只是因为她弄脏了我的衣服，她要赔我衣服，所以才一起商场去买了一件白T。”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道，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也没有和男人约会，秘社是我舅舅的产业，我去那里只不过叫我朋友一起去是光顾我舅舅的生意。”

姜屿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嘴角忍不住的挑起，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原来如此啊。”

周衡的喉结滚了滚，嗓音忽然染上几分沙哑。

他微微侧过脸，对着漆黑的虚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

姜屿脸上的笑意一僵，茫然无措如水雾一般悄然漫了上来。

他认识的周衡，周围总是有很多人拥簇着，可此刻的他，竟满身透着孤独。

“很多人想和我做朋友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们要不看上了我的家世背景，要不就是看上了我的外表，更多的是畏惧我的权力和背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想和我做朋友。

“就算他们把我称为“周少”，语气里满是亲昵和敬畏，可那称呼像是一道无形的墙，把我和所有人都隔开了。”

“朋友之间的打闹我没有体会过。朋友之间的玩笑我没有经历过，甚至朋友之间的两肋插刀，不求回报的付出我都没有感受过。”

周衡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镜片下的眼神闪过一抹忧伤，“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知心朋友，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和他像别人交朋友那样肆无忌惮的玩闹，他不会惧怕我的家庭背景，不会对我所拥有的一切感到羡慕和嫉妒，他会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去对待和相处。”

他轻声细语的缓缓到来，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憧憬和希冀，又藏着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和孤寂。

姜屿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酸涩在心底泛滥。

周衡忽然用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漏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后来我遇见了你，我以为你会像别人一样畏惧我。”

“但你没有，你不像别人那样敬畏我的背景，也不在乎我的外表，更重要的事你敢跟我呛声，敢指着我鼻子说让我别欺负你和宋闵，你甚至……你甚至都没正眼看过我的脸。”

“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嘛？”周衡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灼灼的目光看的姜屿心疼，“我想和你做朋友，我想体会拥有朋友的滋味，我想...”

“衡哥，你别说了，”姜屿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周衡，胸腔里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知道了，我会和你做朋友的，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他抬手轻轻拍着周衡的后背，掌心能感受到对方微不可查的僵硬，语气放得愈发温柔，像哄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轻声道：“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我都陪着你。”

周衡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正缓缓勾起一抹极浅、却无比满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