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歌同样也是震惊。

一股强大的飞彩凝辉之灵气，好似一条藤蔓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起来。

根本不容人反抗，强势霸道得要命。

褚明歌自然也识趣地没有挣扎，就这样任由那股气流将自己给卷了起来，卷到半空，卷到背对着身后那偌大的玉盘月亮。

褚明歌从始至终也只是垂着眼，面上波澜不惊，就这样任由自己被拉入到了那铜雀台最高处的窗户里。

一入窗，外头的噪杂和刺骨寒风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全身上下都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起来。

扑鼻桃花香自她钻入那窗棂的一刻，便全然朝她扑袭而来。

怪不得会针对她呢。

原来是熟人。

“宁魔王，你这生意做的可真大。”褚明歌将面具摘下，皮肉不笑地盯着眼前换上了一张陌生面皮的女人看。

宁千山没有回复她的话，也只是呵呵一笑，然后长袖一拂，面上的那张假人皮就自然脱落了，露出了女人原有的面貌来。

妖媚，危险。

褚明歌微眯起眼睛，盯着宁千山那双含笑桃花眼，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尽显严肃。

“我就知道你要来这。如你所见，铜雀台的确是我魔族众多产业之一。”宁千山袖子又是一拂，一盏热茶就这样跨过半空，平稳地落在了少女的跟前。

“底下还看着呢，你不出手处理了？”

“蝼蚁而已，已经将他拖去另一间阁子了。”宁千山神色淡然，一点儿也不关心的说道。

“哦。”褚明歌也懒懒应了一声。

话到此，二人便都没在开口了。

空气间好似凝固了一般，略带熟人相对无言，又无事可干的尴尬。

褚明歌先是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必须赶在凌霜起床前叫醒她呢。 ”

“哟，这才多久不见，就给仇人当丫鬟啦。”宁千山呵呵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熟悉的轻佻的口吻一样令人讨厌。

褚明歌听见这样几分妖媚又夹带着讥笑的声音，心底就无名升起一股恼火来。

她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倏地站起身来。

褚明歌双手分别捏成拳头垂在衣摆两侧，面色顿时阴郁得不像话。眼看着这少女就欲抬脚离去，宁千山却又及时开了口，将人给拉了回来。

“诶，先别急着走呀，叫你来自然就是有正事要办咯。”女人交叠的大长腿缓缓放下，然后朝那少女走去。

背影决绝的少女这才闻声顿住了脚步。

褚明歌转过头来向她一笑，随即道：“宁魔王好计谋。你再开口晚一点儿，我可就真的要走了。”

背后的妖精徐徐走向她的身后，脚腕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幅度清脆作响。感受一阵冰凉花香气息扑鼻，褚明歌强忍下心中浮躁，没有开口怼她。

直到宁千山水蛇一般冰凉的藕臂搭上了她的细腰，且将脸庞凑到她耳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你这不是还是停下脚步了么？”

“别废话，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褚明歌神色凝重，向前走了一步，总算是彻底拜托了魔女的怀抱。只是那扰人的花香气还依旧萦绕在四周，怎样都不能散去。

“好吧，那废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只是……这过程难免是非常人所能接受的苦痛，你且忍耐一下。”

褚明歌只是听着，不做言语。

其实没有什么比得上前一世凌霜的长剑之痛了。

她自然知道旧骨重置的痛，可她没有选择了，无论前方迎接她的是在痛苦的路，再怎么样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褚明歌长呼了一口气，她闭上眼，“开始吧。”

宁千山望向少女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情愫。她没再多说什么了，长袖一挥，面前的墙壁便陡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接着，那缝隙无限延展开来，眼前的一堵墙就此倏地凭空消失了。一间密室小而压抑的呈现眼前。

“进去吧。”宁千山的声音传来。

褚明歌强压下心中任何的迟疑与不愿意，抬脚就朝里走了进去。

只见房间中央静静的放置着一张玄冰床，冰床清透幽蓝，在这紧闭无窗的幽暗环境中，如同黑崖山洞里悄然盛开的一朵盈盈幽兰。

而冰床一旁的长案上则是摆放着的一件件珍贵宝物纷纷映入眼中，最熟悉的莫过于那承载着她那一截神骨的锦盒了。

褚明歌向前前进着的身形似乎一滞，一双漂亮的眼中仍有感伤，她抿了抿唇，只是轻轻将手掌放了上去。不过未在那上方停留太久，便又将手拿开垂下了。

她的东西终究还是她的，没有谁能拿得走。

褚明歌不再停留，而是径直走向那泛着冷气的玄冰床，然后整个人笔直的躺在上面。

少女笔直修长地躺在冰床之上，若蝉翼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随即问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宁千山只是走到冰床跟前，俯视着她，好看的红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却是宛若魔音，似乎致力击溃她内心的所有防线。

“接下来，你的全身都被冰封住了，能感受到的，只有置换新骨的痛意……”

宁千山的声音好似远方飘渺着的青烟，伴随着她逐渐消散的思绪，一同消失在她任何感知中。

冰床上的少女脸色霎时转为冷灰，她煞白的双唇紧闭着，额间瞬间布满汗珠。

体内诸多中陌生又带有攻击性的气息在胡乱撺掇着，一点儿也不给她留有余地。尽管意识丧失，但她依旧有自己下一秒就快要被痛死了的错觉。

一会儿好似被烈火焚灼，一会儿好似被冰雪凝动。而她的灵魂则是倏地被一股强大的，极具威胁与强势的气流给涌锁进了一片只有黑暗与恐惧的窄小天地。

褚明歌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无尽的悲凉来。她再也抵抗不住那席卷而来的悲凉之意，双腿软下，居然就在这片黑暗中跪下，掩面痛哭了起来。她此刻如同失魂落魄，找不到归属的，被什么仇人连根拔起的野草。人家的随意一挥手，就断送了她的一生。

她陡然间又成为了一条盛满了哀怨与死气的河流。她容纳的不再是集天地精华于一身的清冷圣水，而是栽满了七横八竖的肮脏恐怖的尸体与汩汩流淌不尽的鲜血。

血河之上，又是飞仙侠客。那年那月那日的情景又断断续续的涌入脑海，零零碎碎的拼凑成承载了亘古荒凉的长篇画卷。

白衣飞扬的剑修弟子组成了阵法，密密麻麻的呈点状式地分布在天幕上，他们神情肃然，皆是手持白刃悬停在半空之中，平静而无情的目光如同钉子一样的定在那片血红色的长河上。

在那一群白衣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黑衣身影。那身影如同黑夜中的魅影一般，根本来不及捕捉到半分，就快速掠过那些形成了道道屏障的白衣影子。倏地闪至那些白衣弟子的最前方。

那黑衣气质非凡，眉眼虽然模糊，但依旧能给人一种精致美艳的感觉，原来是位女子。大家都身披白衣云裳，且就她一人着一身肃杀黑衣，高高的悬在天上，便仿佛背后伸展开来一双巨翅黑翼。

这样一看，这黑衣就绝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褚明歌因为化作成了一条河流，她自始至终就只能以仰视的姿态去目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场景，她远远的望着那抹最前方的身影，可根本看不清她的样貌。

褚明歌还在端详着，却只见那黑衣闭了眼，纤长的双指一并。

随即一束金光迸射而出，照亮了大半边原本阴暗的天幕。原来是拯救苍生，照亮万物的天神！

“飒——”

利刃撕破长空，那浩荡尖锐的剑气似乎将天幕都划了一道大口子，将她未完全落下的思绪都给一剑斩杀了。于是，无尽生灵的亡魂开始悲叫嘶吼，震耳欲聋的漫天嗥叫令她痛苦得想要捂住双耳。

可是现在，她是一条流淌的血河啊。

她只能任由那些悲惨叫声统统灌入她的神识之中，任由脆弱的神经被一一摧毁。

那一剑迎着自天隙而泄出的仅此一缕霞光而朝她射下。

褚明歌内心一骇，无限恐惧顿爬上她的脊背——裸露的河床。

褚明歌虽然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她又要干嘛，可她的内心为何会生出自最深处而来的恐惧……意识中又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然……

她意识还尚未清明，尚是混沌未开的一片。

耳畔只闻风声鹤唳，草木萧瑟荒凉，鼻间亦只有浓厚血腥味道。

她的感官，此刻被无限放大。她仿佛能眺望见远在天边，那千尺之外的人。

“咻咻咻——”

无数白刃形成剑雨漫天飞悬，最终齐齐剑尖失向她，飞刺而下。插满了她充当脊背的河床。顿时，她水面上的浮尸不知何时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漫天的黑色烟尘。

数百数千的白刃折射出来的亮光孤零零地映入她的瞳孔。

好生凄凉，好生空洞。

褚明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雪白透明的双手，掌心上一道道的青色血管愈发清晰，她甚至还能看见它们在隐隐跳动着，似乎很激愤，想要冲破什么束缚。

血管跳动幅度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褚明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抬头，眼前冷不丁地站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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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重置神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