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干脆？

顾疏反而觉得出乎意料。他原本还做好了跟这家伙纠缠一番的准备，如果对方避重就轻模棱两可，他也大可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然而叶雪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条斯理地从那堆符纸中抽出一张，轻吹一口气，那符箓就被莹莹白光包围住了。

等那白光消散，符纸早已化作一缕青烟，取代而之的是一壶还没开封的酒。

“别急，慢慢想。”叶雪柏挥挥手，那酒壶就自己破开了封纸，壶身倾斜，清液汩汩流入一旁凭空出现的瓷碗里。他接过那个碗，伸手朝向顾疏：

“来一碗？”

“不用。”

顾疏表情冷淡，但出于礼貌，他走上前去，坐在离叶雪柏不远处的一处石台上。

“要我说你不如就别问了。”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叶雪柏毫不在意地顺势将瓷碗凑近唇边，仰头灌了一口，尽数咽下去后叹了口气：

“知道得越多，日子越不能过得安宁。你说，即使这天塌下来，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谁想要这天下，拿去便是。我只要不愁酒喝，就逍遥自在，谁管得了我？”

顾疏没有反驳：

“你倒挺豁达。”

“噗嗤———哈哈哈哈，”

猛然听见这句话，口里还含着酒液叶雪柏差点没控制住。他慌忙将那一口酒咽下去，一边大笑起来一边伸出手给自己顺着气：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顾疏表面跟他胡扯，实际正在琢磨着该问些什么。

“我想想…无非就是些说我胸无大志、目光短浅之类的话吧。以前的你可不像现在讨人喜欢，我怎么还会记得这些？”

“嗯。”顾疏点头：“我想好第一个问题了。”

“哦？”叶雪柏掀起眼皮看他。

“洛昱知道洛荷的身世吗？”

叶雪柏正巧要将瓷碗里的最后一口酒喝下，闻言，却一下子停顿了动作，表情有些古怪：

“这些事，老头告诉了你多少？”

他问完以后，发现顾疏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着看向自己，才反应过来此时应该是对方的提问时间：

“罢了罢了，别这样看我。洛昱当然知道，那傻小子，还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从始到终只是被人当棋子使。”

“……”

“别瞎琢磨了，我再提醒你一句。洛昱他本人，也不算是个纯粹的修士。”

叶雪柏将握着空瓷碗的手掌松开，那碗在落地的一瞬间便不知去向：

“他是个妖修。”

他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

“———这下应该想得通了吧？”

见顾疏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叶雪柏又自顾自地开始插科打诨：

“说起来可别一口一个叶雪柏了，没大没小，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

“——第二个问题。”顾疏出声打断道：

“当初你设下丝竹林的封印时，是否知晓深渊的存在？”

“我不知道。”

叶雪柏这下倒是回答得很干脆，他耸了耸肩：

“老头恐怕没详细跟你说吧。深渊的存在变化莫测，它或许有无数个，也或许只有一个，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无论你能否预料到。”

“至于你新收的那个徒弟，挑起这么大的事端，恐怕已经被天枢那边视为铲除对象了。你若想多过几年好日子，就离他越远越好。”

“你看到了什么？”顾疏冷不丁地问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几年只能待在这里？”叶雪柏翘起嘴角反问道：

“什么都没看到，反而差点一命呜呼。”说完，他摆摆手：“所以以后遇到这些捞什子事别找我，不去，不看，不知道。”

“嗯，”顾疏也不追问，而是也跟着轻笑了一声：

“下一个问题——

我要如何将灵根运用到招式内？”

“……”叶雪柏双目微睁，紧接着露出戏谑的笑容：“连这也忘了？”

顾疏面不改色。

“哈哈，这个简单。动用意识引动灵根，不那么抽象地来说，你就在脑袋里构造它的形状。”叶雪柏也不打算太过为难顾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倚靠得更舒服，随后不紧不慢地拍拍手掌：

“例如我是雷属性单灵根，我只需要明确自己的意图，然后构想雷电的模样。”

下一秒，一道银色的闪电从空气中迸发出来，劈向不远处的地面，很快在岩石上留下了漆黑的灼痕。

“不过我是个术士，根本用不着这些。而你修的剑道，倒是与你的冰灵根很契合。”

叶雪柏怂了怂肩，好整以暇地望向顾疏：

“我讲明白了吗？你来试试？”

顾疏显然也被引起了好奇心，从原地站起身来。

冰灵根？

他从未感受过这具身体还拥有这样奇异的能力，因此对于能否成功施展没什么把握。然而凡事总有尝试的第一次，想到这里，他索性闭上双眼静下心来，按照叶雪柏所说开始在脑海里构造起坚冰的形状。

紧接着，顾疏感受到一股寒气逐渐从他身体内部涌向手掌，在蓄势待发之际，他猛然睁眼，顺势向前抬掌———

一阵寒流顺着他手掌的力度奔涌而出，这极寒的冰浪席卷着空气中的水蒸气翻滚向前，最终在地表凝结成一座浪花状的冰雕。

“不错，领悟得很快。”

叶雪柏双眼一亮，索性凑向前打量那座冰雕，最后在顾疏的默许（实际是不愿理睬）的前提下敲下一块，扔进了怀里刚开封的酒壶里。

顾疏无言以对，甚至内心怀疑这人是否是和自己一样，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毕竟对方的言行举止甚至称得上跳脱，连原本就是现代人的他都有些跟不上思路。

而被他怀疑的对象满足地灌了一口加了冰的酒，喟叹一声，又没骨头似的靠了回去：

“还有别的问题吗？”

“——以后再说吧，多谢。”

顾疏也暂时没有更多便于询问的问题了，他虽然还有许多疑惑，但都不适合在叶雪柏面前开口。念及此处，他朝叶雪柏的方向微微颔首，准备告辞：

“你想要什么报酬？但得是我力所能及的。”

“唉——”

叶雪柏却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我再不济也是一个掌门，怎么被你当成韭菜似的，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占便宜呢？”

顾疏何尝不是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何况他与叶雪柏之间准确来说只有一面之缘，是的确没有合适的询问对象才找上了对方。此时猛地被戳穿，不由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哈哈，不过是逗逗你，还真当真了。”

叶雪柏察觉到顾疏虽然还是一副冷淡表情，但身形显然僵硬了一瞬，不由得心情愉悦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使得壶里的冰块频频碰壁，“哐当”直响。

“你来陪我说几句话，倒也挺不错，还顺道能借你的灵力出去溜溜。不然成天待在这下面，早晚得无趣死。”

顾疏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却没有发问，只是默不作声听对方继续说道：

“让我来想想要个什么报酬——对了，不然……”

叶雪柏拖长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显得不怀好意：

“叫句师叔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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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叶雪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