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薄薄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郑颖书的眼睑上，她微不可见的一蹙眉，就听到有脚步声，接着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音，恼人的亮度便又重新暗了下去。

但也正因这番非自然的动静，她一下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

拉上了半边窗帘的窗边，站着一个穿着白体恤的少女。

她姿态悠闲的喝着水看着窗外，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从容隽秀。

似乎感受到了郑颖书的视线，她回头看来。

那双镇静的黑眸，像化雪后的清冽净水一下漫过了郑颖书全身。

她瞬间清醒过来。

昨晚的事也重新在她脑海里涌现。

郑颖书垂眸，沉默了片刻，在楚桥的目光中，倏然起身，赤着脚便向她靠近。

楚桥静静地看着她过来。

这一看，就微觉郑颖书确实有副好皮囊。

一头墨色的长发不再受束缚的随意飘扬，昨夜的衬衣此时也凌乱的只剩胸前两颗扣子还尽职尽责的坚守着岗位。

细腰，马甲线，没有一丝赘肉的长腿都在她走动间展示的淋漓尽致。

她像一只行走在丛林的猎豹，线条优美的同时又充满了力量。

楚桥目光在她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就又不带什么情绪的收回。

郑颖书几步走了过来，凤眸黑亮的看着楚桥，目标很明确的侵入到楚桥的‘亲密距离’内，只用气息就将人困在了窗边。

楚桥挑眉看她。

两人气息交融中，郑颖书倏然低头，依着楚桥的手，抿了口她杯里的水。

接着在楚桥把水泼到她脸上前，凤眸一弯，笑道，“好甜。”

楚桥看了眼杯沿她留下的那道明显的水痕，再对上郑颖书清亮的目光，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错过身，绕开她，将水杯放回茶几上。

郑颖书偏头看了看，随后踱步到茶几边，端起那茶杯。

当着楚桥的面，将唇印在楚桥喝过的地方。

楚桥发现了她的得寸进尺，但出于某些原因，她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卫生间有新的洗漱用品。”

但仅仅这样明显不够，郑颖书洗漱出来后，理着她身上有皱痕的衬衣，表情不愉。

其间视线投向楚桥时，发现楚桥坐在桌边翻着晨间读物，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鉴于寄人篱下也只好就此作罢。

等她一切收拾妥当，两人出门坐在了一家早餐店里。

郑颖书如今进步挺大，坐在这间只有三张小方桌的店里也能泰然若素。

甚至因了解了楚桥的习惯，她还主动帮楚桥涮洗了餐具。

楚桥喝了口豆浆，抬头就见她一只手撑着侧脸，一只手拿着不锈钢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碗中的玉米粥，就不见入口。

郑颖书身体看上去很健康，但似乎一向胃口不怎么好，在外吃饭，从不见她特别喜欢什么。

楚桥眸光微闪，抬手夹了个小笼包给她。

郑颖书搅粥的动作一顿，随即将手中的餐具换成了筷子，默默地将小笼包送入了口中。

不过这一口后，还是兴致缺缺。

楚桥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管她，自顾自地吃着早餐。

她从来不是照顾人的性子，哪怕这人有用，也只会点到为止，再多，那是不会有了。

吃过早餐，两人走出饭店。

早晨的光并不燥热，微风轻拂，两旁的行道树叶片翻滚。

街道上的行人因为是一天的起始，也显得不疾不徐。

楚桥朝着回家的方向走了几步，见郑颖书依然悠哉的跟着她，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便脚下一转，朝着附近一个小广场走去。

她住的这片区偏生活化，一大早，广场里就有不少老年人在锻炼。

这里虽然不如中心广场大，即没喷泉，也没豪华的商店，但它到处都是摆摊的，也挺有民俗风味的。

除了卖小东西的摊位，还有不少套金鱼这类给小朋友玩的地方。

因为是周末，即便才早上，在此玩耍的人也不少。

两人并肩穿行在其中。

中途遇到个跑闹着的小朋友。

其实这个距离楚桥是能避开的。

但本双手插兜姿态慵懒的郑颖书不这么觉得，她一伸手便将小孩隔开了。

小孩一顿，手中的东西就泼到了地上。

也是碰巧，正好有人路过，一脚就踩在其上。

一条黑色的小金鱼立马变得花花绿绿。

空气安静了两秒。

接着就是，“哇！”哭声震天。

小男孩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周围人也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俩。

楚桥站在一旁不语，等着看郑颖书如何处理。

郑颖书看出楚桥置身事外的态度，本不耐与小孩纠缠，也突然因此改了注意。

她倾身靠近楚桥，修长的手臂一绕，做出了环抱的姿势。

楚桥神色平静，也没有避开，由着她环抱。

接着那双手就伸进了楚桥的裤兜，掏出了早餐时退的零钱。

郑颖书松开了楚桥，从一堆钱里抽出了张红票子，对着小孩居高临下道，“自己去买。”

周围几个大人这时看郑颖书也不用谴责的目光了，只用看冤大头的目光。

楚桥对她的大方行径没什么看法，只是如果能不用她的钱就更好了。

不过这都是大人的想法，小男孩却并不买账，他似乎觉得生命更可贵。

加上郑颖书看上去也凶巴巴的，他哭的更大声了，“我的鱼，哇哇哇！”

郑颖书蹙眉，嘴唇翕动，正准备说话。

就听楚桥道，“好了，别哭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莫名挺有用的，无论对郑颖书，还是对小孩。

小孩的哭声低了下去，揉着眼睛，巴巴的看着楚桥，“那你赔我一条小金鱼。”

小孩的喜爱天真又残忍，哪知道即便再有一个也不是死去的那个。

楚桥站在圈金鱼的地摊前，买了几个竹圈，回头就见郑颖书抱着手，眼神兴味地看着她，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楚桥晃了晃手中的竹圈，“过来。”

郑颖书挑眉，站在原地没动。

楚桥也不再喊，只黑眸宁静地看着她。

郑颖书无言片刻，走了过来，接过了竹圈，“你好像笃定我会听你的。”

楚桥指了指中间那条黑色的金鱼，声音很淡，“你会听吗？”

郑颖书试了试竹圈的重量，随后一伸手，竹圈就落在了那只黑色金鱼上。

她声音缱绻，“当然，你说的，我都听。”

得了小金鱼后，小孩终于破涕为笑了。

但郑颖书并没有就此停止，她将剩下四个圈都扔了出去。

一套一个准。

小孩忘性大，一点不记仇，“哇！姐姐，你好厉害！”

郑颖书不以为意，只侧头去看楚桥。

楚桥视线落在她按顺序从近到远套的几只小金鱼上，唇角微扬，道，“嗯，很厉害。”

郑颖书看着她唇边的笑，心中微痒。

以前跟宋意她们那怕玩多刺激的游戏，也兴致缺缺，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跟楚桥，哪怕只是吹着微风，行走在普通的街道上，哪怕两人不说话，她也觉得自己身在人间。

楚桥没想到平日里盛气凌人的郑颖书看上去竟还挺喜欢这些小玩意的。

打完了一墙的气球，她看着老板变黑的脸色，开口道，“还玩吗？”

郑颖书放下枪，不知意味地笑了一声，侧头凤眸熠熠地看向楚桥，“你还想让我玩吗？”

刚刚也确实楚桥先有让她玩的意思。

楚桥看了她一眼，眉眼清俊，“走吧。”

走出公园，日光渐炙，楚桥选了一条较为阴凉的小路绕行。

经过一条小巷，听到一群吵闹声，其中还伴随着一两声惨叫，不过这惨叫声不像人的，倒像是猫的。

楚桥看了郑颖书一眼。

郑颖书凤眸弯了弯，红唇轻动，看上去好说话极了，“我都听你的。”

“是么。”

郑颖书眨了眨眼，可有可无的“唔”了一声。

等两人走近小巷，就见一群男女正嘻嘻哈哈的踩踏着一只黄毛猫。

猫安安静静的躺再那里，除了刚刚听到的那几声尖叫后，就再没发出任何的声响。

郑颖书点了点下巴，语气不咸不淡，“虐猫啊……”随之她看向楚桥，“你想怎么办？”

实际楚桥不想怎么样，但想到今天郑颖书提到的两次‘我听你的’。

她垂下眸道，“救它。”

两个活人站在小巷口，当然引起了那几人的注意。

“我劝你们别来多管闲事。”有个女生玩着手指甲，语气不善道。

郑颖书凤眸微眯，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迈步朝着他们走去。

有男生见她身材欣长，容颜美丽，加上面色平静，看上去不是对虐猫很痛恨的样子，便道，“你也可以加入我们。”

郑颖书笑了笑，加入他们？

那男生品不出她笑容里的其他意味，只觉得有戏，双目放光的看着郑颖书。

余光里，瞧见站在巷口的楚桥，同样是姿容出众，便热情道，“那个女生也来啊。”

这句话却让郑颖书不快了，她嘴角拉了下来，语气冰冷，“你也配？”

这翻脸让男生察觉到不对，但郑颖书已到了面前。

“你想干嘛！”

但男生手还没伸出去，就被郑颖书一脚踢开。

楚桥抱着臂，看着郑颖书大展拳脚。

她的身体素质确实是经过训练的，比她动作矫捷有力的多，并且收拾了两人后，都明显的看出她犹有余力。

不过，这群人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不入流人物罢了。

收拾了其中两个，其他人就被吓的两股战战，一言不敢发的，跑离了现场。

郑颖书对他们的去处不感兴趣，她只蹲下身，看了眼躺在血泊里姿容凄惨的猫。

往日里很讲究的她，直接伸手摸在了猫咪沾满了血污的腹部。

那里平静没有起伏。

已经死了。

郑颖书目光微沉，最后她抬头看向始终站在巷口，没有过来的楚桥。

“它……死了。”

楚桥看着她蹲在猫尸边，雪白的手指上沾着黑红的血迹，凤眼里是暗沉沉的情绪。

“你在为它难过？”楚桥的声音平淡不起波澜。

郑颖书看着她，似乎能看透那张雪莲般无暇的脸下是极致的冷漠，但是她不以为意。

因为她也同样如此。

“不……”郑颖书垂眸，看着手上的血迹，“我只是不高兴，它死的太早，让我没能完成你的要求。”

今天是楚桥第二次笑了。

她的唇角微扬，像是冬日里的太阳，没有温度但足够美丽。

她走了过来。

蹲到郑颖书身前，黑眸里氤氲着说不出的意味。

“没关系。”她的语气轻柔。

接着她伸手牵住了郑颖书染上了血污的手。

像她昨夜那样，手指从指缝中穿过，毫无保留的十指相扣。

“这样我也很喜欢。”

郑颖书看着两人握紧的手，唇角也微不可见的翘了翘。

--我都听你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想要什么，都可以。

--只要来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