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看着那亮了两次就熄灭的手机,双眼恨的通红一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发白。
是沈家啊,是沈家故意换的孩子,想到这里,沈默真想大笑两声。
当时对于农村来说,产检还不普及,沈勇的老婆临产前,才被医生告知,孩子先天性不足,就算是生产顺利,后续也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沈家舍不得钱,也不想要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所以起了换孩子的心思。
沈默的亲生父母-耿家,当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做着小买卖,生活还算不错。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围了一屋子,都欢喜的等着沈默出生,无疑是沈勇和他妈,能接触到最合适的人家。
车还在继续开着,沈默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层厚厚的棉花,病就是个无底洞,他被沈勇卖了,他爸妈为了沈勇的亲儿子累死了。
可最后,所有恶心的罪名都泼到了耿家人的头上,就因为沈家有钱,所以高人一等,他们操控媒体,无论耿小叔怎么解释都没人信。
可笑,真TM的可笑。
沈勇的电话只打了两次,就没再打,再次响起时,来电已经变了,沈默眼中复杂的讽刺压都压不住,拇指按了下方向盘上,接电话的位置。
车外闷热,车里慈爱的声音响起:“小默,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心情不好,可吃过晚饭了?咱无论发生什么,都得按时吃饭,要不然和奶奶一样,胃不好就麻烦了。”
对面说完像是等着他说话,沈默斜握着方向盘,垂了下漆黑的眸子:“好。”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放心了,才开始进入正题:“你和小执闹别扭了吗?奶奶身体不好,刚睡没一会,就被你爸爸喊醒,说是这次你们闹的很凶,都上了什么热搜的,怕是会惹韩老爷子不开心。”
“我刚才给小执打电话,他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倔强的等着你去接。”
“哎,奶奶知道,小执的脾气有些差,但是两个人相处,总有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这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咱们比他大几岁,就让让他好吗?”
听到沈默一直没说好,像是拿着手绢擦着眼泪,苍老的声音带了无尽的心疼:“奶奶心里难过啊!我孙子,才七岁,就被人打的头破血流,我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整夜整夜的哭,揪心的疼。”
说着恼怒的打了下一旁的沈勇:“你要是中用一点,有出息一些,哪里能让小默受这个委屈,那韩执,谁爱喜欢谁喜欢去,我孙子那么优秀,配得起最好的人。”
沈勇哎呦了两声:“行行,妈,我错了,都是我没出息。”
两个人的唱念做打让沈默厌烦,只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心里像是压满了闷云,一句都不想再听下去:“我去接。”
说完挂了电话。
月光像是蒙了一层纱,带着无端的阴沉,向前的路上分出两条岔路,沈默靠边走上了分叉口,出了高速,调转了车头。
车窗开了大半,呼呼的声音刺的耳朵疼,却依旧没吹走沈默脸上的冷寂。
自小,沈默最喜欢的就是奶奶,脸上一直挂着慈祥的笑,每次见到都是亲亲热热的,拉着说体己话。
他磕了碰了,自己还没哭,她就已经快要落了泪,眼泪的疼爱,让沈默觉得,自己是最受宠爱的孩子,所以无论韩执的脾气有多坏,他都觉得无所谓,甚至是开心,为家里贡献了一份力量。
直到那一日,当时沈默还不知道是沈家换的孩子,他看到她拉着另外一个人的手,摸着另外一个人的脸,用沈默熟悉的心疼表情,举着手绢擦拭眼角:“乖孙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我这日日想你想的睡不着,就是不知道我孙子过的好不好。”
“现在看到你长的这么优秀,我就是死了也能安心了,哎,这些年,你也别恨你爸爸,一开始家里太难了,后来也是想为你多留些家产,要不是这个缘故,早就把你接回来了。”
“我时常在想,也不知道走到这一步,是对还是错,要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是好的,现在骨肉分离,只能偶尔见一次,我......”
现在的沈默,依旧能感受到当时的心情,犹如掉入了冰窖,浑身冷的牙齿打架,心里疼到麻木,半天不知反应。
她的亲孙子带着酸味的说了句:“那个人,在学校里面也很出名,很优秀。”
她拉着亲孙子的手,目光复杂:“你说沈默?他啊!......哎...”
那个拉长了尾音的哎,像是一把剑插在沈默心上,疼的他眼眶泛红,疼的他落荒而逃。
路边的蝉不知疲倦的叫着,路过的车辆见缝插针的超车而过,想要早点回家。
只有一辆深蓝色的越野不急不缓的行驶,当又停在同一个车位时,沈默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夜里两点,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推开车门,一步一步向着二楼走去,脚步沉稳,衬衣扣子松开了两颗,衣袖卷起,露出半截小臂,加上斯文的眼镜,像是精英人才。
三更半夜的应该在公司加班,来到玩乐的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孙劲站在包厢门口,看到他都快哭了出来,忙迎上前:“你可算是来了,韩执把我们都赶走,一个人叫了不少的酒,现在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他和韩执是酒肉朋友,说多深的感情倒也没有,但是要说没感情,酒肉朋友也是朋友,还是有几分友情的。
虽然担心,也不敢进去,毕竟刚才扔沈默烟灰缸的事还近在眼前,让人心有余悸。
沈默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孙劲感恩戴德的拜了拜他:“那我走了。”
说完拔腿就跑,脚步比兔子都快。
面前的门沉重,推开时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偌大的包厢,只开了一盏昏黄的暗灯,韩执此时懒散的靠在角落,感受到走廊的光进来,一瞬间变了气势,露出了浑身的刺:“不是有种吗?怎么回来了?”
说完屁股离了沙发想要站起来去堵住门,不让沈默再跑,只不过酒喝的多,头晕乎乎的站不稳,又跌坐下去,看到沈默没有转身走,才松了口气。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脾气怎么样,韩执也知道,没有人受的了他,只有沈默可以,他因为这个而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对沈默是特殊的,沈默对他也是特殊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沈默对别人态度温和,对他就天天冷着一副脸,跟自己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他用满身的刺扎着沈默,沈默的不离去,让他心里有安全感,却从来没想过,是个人都会累,都会有想离开的那一天。
韩执脾气差,话难听,这两句,沈默听的心无波澜,撇了眼桌上的酒,大多都已经空了:“韩少让奴才回来,当奴才的怎么敢不回来呢!”
他语气平淡,反倒让韩执炸了毛,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气势汹汹:“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韩执是多大的酒量,沈默一清二楚,此时怕是已经站不稳了,再来一瓶,舌头都会打架。
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他,韩执混沌的脑子反应慢了半拍,不服输的昂着脖子看他,眼里带着狼的凶狠:“你想对我动手?”
“你......”他刚想说你不敢,手臂就被人抓住,还不待挣扎,就被沈默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韩执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今天的沈默好像不一样了,少了那副虚假,和刚开始认识的那两年一样了,不让着他,自己对他甩脸色,他就甩回来同样的表情,脾气臭臭的。
今天的沈默表情平静,可韩执就是觉得,那个坏脾气的沈默回来了。
已经深更半夜,沈默心里烦,懒得伺候这个大少爷,把韩执扯到自己背上,手臂环过他的膝盖,用脚踢开门,原本以为韩执会摇摇晃晃的闹腾一下,没想到一丝挣扎都没有。
不挣扎也好,省事了。
其实,刚开始的沈默和韩执的关系还算好,吵也有,打也有,但是也曾一起爬过树,掏过鸟窝,吃一根雪糕,睡一张床,枕一个枕头。
后来沈默知道了自己不是沈勇的亲生儿子,收敛性子变的好脾气,韩执的脾气反而越来越差了,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做退让,沈默退着退着,就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韩执不是喝酒上脸的人,平时喝醉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只有沈默知道,他喝醉,会乖很多,像个闹脾气的孩子,需要人哄着。
可现在,沈默懒得哄他。
招待客人的经理在一直等着,见到两人下来,忙迎上前:“韩少,沈少。”
沈默冲他点了下头,韩执趴在他的背上闭着眼,一身的酒气。
经理小跑一步推开门:“韩少,沈少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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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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