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次游园会,想不到画作竟是赝品,又揭破孙家一桩丑事,如今太子又下令众人找寻湖光七色图的真迹,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宴会将散,丹砚上前想找杜容瑾,但此时的杜容瑾根本不想听丹砚再解释什么,转身拉着陶淮之立刻离开。
行至园外马车前,还未离去的晏宸却突然叫住杜容瑾:“丹砚。”
杜容瑾想不到晏宸会来搭话,她颇为意外,独自一人上前行礼:“曜王爷安。”
“你为何会离开尚书府,去太师之子陶淮之门下?”
杜容瑾奇怪晏宸会关心丹砚,但她如今不是与晏宸关系不错的杜家千金,她学着用一个侍女的姿态毕恭毕敬道:“承蒙王爷关心,正如杜小姐所说,我是辞了尚书府的侍女一职才去的太师府。”
“杜容瑾对你不好吗?可是有人欺负了你,让你不得不离开?”晏宸却不信任般二度追问。
“没有啊。”杜容瑾温柔一笑,“我没有受欺负,谢谢王爷关心我。”
晏宸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爷?”杜容瑾奇怪地歪了歪头。
“没什么。”晏宸没有再问下去,就此转身离开。
杜容瑾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多心,跟着陶淮之的马车回了太师府。
“你不是说,那杜容瑾翻不出什么风浪吗?如今倒好,她攀上了太师府的高枝。”无琊坐在桌边转着茶杯。
丹砚怔怔看着茶杯出神,陶淮之为什么会和杜容瑾在一起?是因为那块玉佩他将杜容瑾错认成了自己吗?而且看起来,陶淮之并不嫌弃那副丑陋的相貌……
“我早就说了应该杀了她,这下再想解决可就难办了。”无琊冷冷道。
“你知道为什么孙怡身为朝奉大夫之女却不敢得罪泰州知州吗?因为他是姚太傅的外甥,杜容瑾和陶淮之此举,已经得罪了姚太傅。”丹砚端起茶杯,轻吹了口气,茶沫随之浮动。
“哦?你要利用这层关系扳倒他们?”无琊挑了挑眉。
“不急。”丹砚施施然放下茶盏,“我现在要先赢得晏徽的好感,这寻图一事,我可不是随便应承下的。”
“就凭那个劳什子破画?”
“礼部尚书千金的身份固然是足够尊贵,可想嫁给太子,还得要圣上指婚。”丹砚的目光沉着,满是谋算,“我必须先得了太子的青眼和皇上的嘉奖,太子妃之位,可要徐徐图之。”
“哼,那我就等着看了。”
“你放心,时机到了,也有你施展的时候。”
次日,东宫,礼部尚书之女杜容瑜求见。
“哦?”晏徽对这个“杜容瑾”还是颇为感兴趣的,那日游园会一见让他印象深刻,“让她进来。”
“拜见太子殿下。”丹砚进来恭敬地行礼。
“免礼。”晏徽笑意温和,“杜小姐说有要事求见,不知是什么?”
“容瑾此次前来,为的是两件事,都与寻图有关。”
“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可否告知,这副宛如真迹的赝品,是从何而入的?”
“我命手下人辗转寻找,最后得知这湖光七色图要在碧云楼拍卖,于是我手下的人就花了五千两提前收走,想不到竟然是幅赝品。”
碧云楼的拍卖一个季度为一次,是这京城规模最大的拍卖会,现在却因为卖给太子赝品被查封了,京都府衙捉住卖家严加审问,可他却咬死自己卖出的是真迹,现在京都府衙正要派人清查碧云楼上下。
丹砚却开口道:“这第一件事,就是请太子暂时解除对碧云楼的查封,让拍卖会照常进行。”
“这是为什么?”晏徽颇为好奇。
“容瑾之所以今日特地前来东宫拜见,而不是当日就问,为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丹砚娓娓解释道,“碧云楼是这京城最大的销金窟,他们怎么会允许拍卖会上出现赝品呢?我认为其中必有猫腻,如果严查恐怕问不出什么,不如假意放开,暗中调查。”
“你的意思是……”
“唯有恢复表面的盛景,才能找到涌动的暗流。”丹砚浅浅一笑。
晏徽定定看了丹砚片刻:“杜小姐之聪慧,还要在我预想之上,我答应你,那这第二件事呢?”
“这第二件事——容瑾斗胆,想请太子殿下将那副赝品借我一用。”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碧云楼就是由此得名。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场所之一,更是不少朝中大臣,文人雅客附庸风雅之地,最有名的名伶名妓、乐曲评弹也都汇聚在此。
人人皆知碧云楼有三大奇观,第一观就是每一季度会举办的拍卖会,唯有最珍贵稀罕的宝贝能够上在此的品级,也仅有受邀而来的贵客可以入场,甚至有传闻说拍品中不乏禁物,只是一直未经证实。
第二观是碧云楼中弯弯绕绕的房间设计,楼内许多处的地面竟是陡斜的,更有无数云梯搭建,幔帐和屏风是景致也作间隔,据说是模拟天上仙境,让人眼花缭乱,如坠云端,若非是碧云楼的侍女们亲自领路,很容易在里面迷路,不知自己正身处第几层。
第三观,则是花小蛮的舞,花小蛮是碧云楼三大美人之一,柳素仙有才情,木绵绵有美貌,而这花小蛮乃是京城第一舞姬。只有每月末她会当众献舞一曲,无数看客花了大价钱只为一睹她的舞姿,而最神奇的是,舞毕后她不会正常地离开,而是如花瓣般消散在舞台上,引人无限遐想。
今日正是花小蛮献舞之日,丹砚蒙着面纱在二楼饮酒。周围乐声四起,底层和二层皆有丝竹管弦弹奏,此时花小蛮拽着一截绸缎从半空中飘下,莹白的脚踝上系着一圈晃眼的银铃,舞动时随着乐声一下下有节奏地摇摆,身段曼妙柔软而有力,确实是令人赞叹。
只见她时而如仙鹤般高昂,时而又伏低身子自怜自矣,寂寞伶仃聘婷,最后猛然昂首一旋,仿佛某种死去的玄鸟,就见她在烟雾中如花瓣纷纷落般消散,烟雾和花瓣散去后,竟真的不见踪影了。
“这个花小蛮的舞姿确实美极啊,为了见她就算一掷千金也值得。”旁边的看客啧啧道。
“碧云楼三大头牌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就算你一掷千金,也唯有她自己点头同意才能见。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同桌的人笑他。
趁着周遭吵嚷,丹砚轻轻放下手中酒杯,默默起身离座,一路避开旁人,绕过屏风和幔帐,循着曲折的云梯独自走向不知去处的小道。
两侧房间里的烛光透过窗棂影影绰绰,不时传来寻欢作乐的嬉笑声,走在这仙境般的销金窟里,果然让人心智迷乱。
丹砚悄无声息地走过一个个雅间,四下查看着楼内构造,最后不知到了第几层,突然听得身侧的房间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这次的事都解决干净了?”
“解决了,只是魏致远的事恐怕还有些不妥。”
丹砚身躯一震,屋内似乎不止一两人的声音,她屏息继续听下去。
“怎么?”
“听说他好像还有个女儿,当日在官府喊冤,被好些人看见了,好在我提前买通了当地县衙和魏氏的族人,才没出岔子。”
“他女儿?他女儿不是死了吗?”
“这…卑职也不清楚,这个魏致远当年就连夜搬离京城回了老家,这些年都是独居,没见他跟人提起过。”
“查,一定要解决个干净,不留活口。”
丹砚的手不由得颤抖,不甚碰到门沿,发出了细微声响。
“什么人?!”
丹砚一惊,迅速左右查看,两边都是长长的回廊,不知往何处躲藏,门内的人疾步走向门口,眼见就要推开门,此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猛地捂住丹砚的口鼻,她连声叫喊都未发出,就被带进了身后的房间。
出来察看的男子见门外无人,又猛地推开对面房门,接着一愣。
“原来是曜王殿下,是小人冲撞了。”
丹砚紧紧贴在晏宸怀里,不敢抬头,晏宸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搭在她腰际缓缓摩挲,面上不耐的神色,俨然是正在兴头上被坏了兴致的模样。
“柳云烟,多日不来你这碧云楼,什么时候换了规矩?”晏宸抬眼,显然是在诘问他突然闯入。
“王爷恕罪。”柳云烟还是对刚刚的声响有所顾忌,“只是王爷一向洁身自好,什么时候也会来我这小楼,小人竟浑然不知,没能好好招待王爷。”
“本王的事,还轮得到你来过问了?”晏宸脸上不耐更重,“滚出去。”
“是是,小人这就退下。”柳云烟急忙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关好门。
柳云烟刚关好房门,丹砚就猛地一把推开晏宸:“你摸够了没有!”
晏宸转了转手腕看她:“难道你不应该先道谢吗?”
丹砚快速起身,推开一点门缝往外看去,柳云烟推开门回到房间,招来几个侍女服侍,而屋内再没有他人。
“屋里的其他人呢?”丹砚惊愕,她分明听到有不同的男声。
然而透过窗棂的缝隙,对面确实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这怎么可能……”丹砚紧紧皱眉。
“你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来这种地方,名声是不要了吗?”晏宸打断了她的思考。
“十一爷有什么资格说我,原来私下里也会来这种地方。”丹砚回头毫不示弱,”对外还一副洁身自好生人勿近的样子,藏得可真是严实。”
晏宸看她小刺猬一般,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丹砚莫名其妙。
“从那次游园会我就在奇怪,容瑾,我与你从前也有故交,为何近日突然对我变了一副态度,是我何处得罪了你,惹你不快了吗?”晏宸定定地看着她。
丹砚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恼,她在每个人面前都装得天衣无缝,可因为太过讨厌晏宸,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暴露反感,维持不住伪装。
“没有的事……是我态度不好,多谢十一爷解围搭救了。”丹砚调整好姿态重新道谢,“十一爷能否告知,刚刚那个叫柳云烟的人是谁?”
“他就是这碧云楼的楼主,我跟他倒是不熟。不过朝中大臣、王公子弟常来往碧云楼寻欢作乐,他会做生意,更会做人,在这京城的人脉也甚广。”晏宸见她态度,“你问这个做什么?总得告诉我来这里的理由了吧。”
“我来碧云楼自然是为了调查真迹的下落,太子那副赝品就是在碧云楼辗转买下的。”丹砚又一次推开门缝望去,“可是屋里其他人呢?”
“哪来的其他人?”
丹砚皱眉又思考片刻,突然转头道:“还想请十一爷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约见碧云楼三大美人之一,舞姬花小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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