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照,暗香浮动。
刘春花缓缓睁开眼,不自觉歪了歪头。
呃,凤冠压得脖子疼——
等等,她为什么会戴凤冠?!
刘春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正红嫁衣,瞳孔骤缩。
她踉踉跄跄冲到梳妆台前,抓过铜镜定神一照。
金丝花钿,点翠凤冠,双眸点染胭脂晕,唇上一抹朱砂红。
她这是……要结婚了?!!
她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还未回神,一个莫约十五六岁的丫鬟就已捧着红盖头笑盈盈地凑近。
“小姐,该盖上了,”丫鬟眉眼弯弯,声音轻快,“姑爷马上就过来,可耽误不得呢。”
刘春花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丫鬟慌忙上前扶住她,她闭眼定了定神,大脑CPU疾速运转中。
她是个咸鱼大学生,在上水课的时候摸了会鱼,便鬼使神差地打开一本名为《寒香记》的重生复仇爽文。
“我重生了。”
“上一世,我为太子机关算尽,助他即位,他却扔下一匹白绫将我赐死。”
“这一世,我步步为营,借三皇子之手将太子逼入绝境。登基大典上,新帝执起我的手,对沦为阶下囚的太子睥睨而笑:‘皇兄,这江山与你心上人,我都要’。”
……
她看得入神,时不时还为书中坚韧重生女与深情三皇子的恨海情天落下几滴绝美仙女泪。
下课铃响起时,刘春花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离开,眼前便晃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天旋地转间,她便坐在了这张婚床上,满目喜色。
根据她饱览数本重生文、穿越文的经验来说,她指不定是穿越到这本网文《寒香记》里。
难不成她就是幸运的天选之女——杜明秋?!
但她隐约记得原书中对女主杜明秋的描述。
「杜明秋生得柳眉杏眼,一颦一笑皆是江南烟雨般的婉约」
可铜镜前这张明艳的脸,怎么着也跟杜明秋的“清丽婉约”挨不上边……
红烛下,她凤眸凌厉,朱唇如刃。眉梢眼角尽是锋芒,连大红的嫁衣也压不住那股逼人的傲气。
刘春花一把抓住那丫鬟的手臂,声音发颤:“我、我夫君姓甚名谁?”
丫鬟一愣,便又眉开眼笑:“小姐怕不是高兴糊涂了,姑爷是薛府三公子啊。”
最后四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剜进她心脏。
完蛋。
这下完蛋了。
她居然穿成了《寒香记》里两世必死的恶毒女反派——裴令清!
而她那同为反派的佞臣夫君,便是片刻后就要与她交臂合卺、洞房花烛的薛家三公子薛少辞。
那这个丫鬟,应该就是原书里在裴令清身边鞍前马后的狗腿子小荷了。
裴令清颤颤巍巍道:“荷,荷啊,有蒙汗药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裴令清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透过盖头底沿,一双玄色锦靴移入她的视线。
那人用秤杆轻轻挑开她的红盖头,裴令清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映着烛光的眼眸。
丞相之子薛桢,字少辞。薛少辞身姿挺拔,宛若青松,透出一股文臣的清润之气。
他眼尾微挑,眸色温和,可若细看,那眼底偶尔掠过的幽光,便知这人绝非表面那般纯良无害。
“裴小姐,你好。”
裴韫是她的名,令清是字。
裴令清故作羞怯,扭捏地走到小圆桌前,娇声道:“夫君,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呵,还洞房花烛夜?看姐先药倒你!
薛少辞缓缓走到桌前,端起合卺葫芦。就在两人交臂相缠的刹那,裴令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柯南经典白光。
古代人……会说“你好”吗?
她突然放下合卺葫芦,试探问道:“夫君,奇变偶不变?”
“……”
沉默良久。
薛少辞眼眶一红,哽咽道:“符号看象限。”
裴令清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眸中蒙上一层泪光:“老乡!”
子时,府中两个嬷嬷蹑手蹑脚摸到婚房外,将耳朵贴上窗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夫妻俩欢声笑语,还伴随着床“吱呀吱呀”的摇晃声。
两个嬷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还窃窃私语:“看来小姐和薛家公子很和谐嘛~”
婚房内,两人穿着寝衣,裴令清盘腿坐在床头,笑得前仰后合,薛少辞则慵懒地靠在床尾,时不时啃两口苹果。
“王富贵……哈哈哈哈哈你父母真缺德,怎么给你起个地主家傻儿子的名字?”
薛少辞摊手无奈道:“这叫‘家财万贯富贵命’,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再说了,你的名字跟我也挺旗鼓相当的哈,春花姐。”
裴令清努力压下嘴角,用指腹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好了好了不笑了,咱们还是对一对剧情吧。”
她阅文无数,对此等重生复仇爽文的套路那是信手拈来。故权谋线她一扫而过,男女主的绝美爱情她逐字品析。
裴令清正声情并茂地挥舞着双手,眼泪婆娑讲述三皇子李景邺前世如何为女主痴、为女主狂、为女主哐哐撞大墙时,薛少辞面无表情地抬手——
“停。”
裴令清哽咽,“你难道不感动吗?李景邺可是默默守护了她两辈子啊!”
薛少辞一脸冷漠,“感动,但你先别感动,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我们现在穿的可不是深情虐恋的男女主,而是连死两世的反派恶人组。”
裴令清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灵光一现,“那我们别作恶啊,我们去帮李景邺夺嫡吧,我跟你说啊,三皇子不仅深情,还……”
他放下苹果,突然俯身凑近,眯了眯眼:“我们?你干脆说你要踹了杜明秋自己当皇后得了,要不咱还是把这桩陛下亲赐的婚事给拒了吧?你自个为李景邺哐哐撞大墙去。”
裴令清兴奋道:“也不是不行!”
薛少辞抱臂冷笑,“想得美,裴薛两家对立满朝皆知,那狗皇帝还让咱俩联姻,明摆着没安好心。你今天敢抗旨,皇帝明儿就能一尺白绫赐死你。”
他指了指裴令清,“你,三皇子党,借联姻之便替裴家监视文臣动向,收集薛家结党证据以劾文臣。”
薛少辞又指了指自己,“我,太子党,奉父命监视裴家,盗边防机密,伺机夺裴家私兵。”
裴令清对权谋线不甚熟悉,但薛少辞却将朝廷局势剖析得一清二楚。
虞国朝堂两大政治集团分庭抗礼:以薛家为首的文官集团支持太子,执掌朝政谏议;
以裴家和徐尚书为首的武将集团拥护三皇子,掌握兵权边防。
两派政见相左,明争暗斗,裴薛两家更是势同水火。
镇国将军裴氏坐镇西北,战功赫赫,手握十六万边军;
丞相薛氏权倾朝野,把持朝政,门生故吏遍布六部;
太子倚薛家文治,三皇子仗裴家武功。二人的储位之争,实为两大政治势力的争锋角逐。
而陛下赐婚裴薛二人,其意便在制衡文武。
薛少辞揉了揉眉心,“还记得反派夫妻的人设吗?”
裴令清顿时焉了,“记得……嚣张跋扈的将门之女裴韫,和阴险奸佞的文臣之子薛桢,两人倚仗家族权势作威作福、祸乱朝纲,结局被明君贤后联手收拾,成了他们爱情的垫脚石。”
“对,”薛少辞冷哼一声,“人设倒记得挺清楚。等新帝登基,你一杯毒酒,我一箭封喉,夫妻双双把棺还。”
“那怎么办……”裴令清垂头思考片刻,忽地眼睛一亮,“要不我们现在就改邪归正?”
“晚了,”薛少辞凉凉道,“你昨天刚把杜明秋推下荷花池,我前天还在朝堂上参了三皇子一本。”
裴令清:“……”
她一把捂住心口,无力倒下。
此时应该响起一首经典bgm。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两位原主既已恶行累累,那裴令清和薛少辞就决定将坏事做到底。
为掩人耳目,二人默契地决定先按原主的人设走剧情,在众人面前演足这场“夫妻貌合神离”的对手戏。
既让皇帝觉得文武双方已经开始互相渗透势力,又让两派认为二人依然分别忠于己方。
两人发出经典反派癫笑,痛快击掌道:“绝妙!”
裴令清又煞有介事道:“若要做长远打算,你还是投靠三皇子为好。李景邺是作者亲儿子,登基的主角光环过于强大,又有天选之女的助攻。薛大人不如趁早投诚,还能混个从龙之功!”
薛少辞沉静的面容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愠色。
他忽地猛拍大腿,忿忿不平道:“都是作者写出来的角色,他李景邺是亲儿子,我难不成就是充话费送的?!”
裴令清艰难地点了点头。
薛少辞:“……”
裴令清忙宽慰道:“没事没事,我也是充话费送的。不过你要是信不过三皇子,那我们可以先观望观望。”
薛少辞叹了口气,“好,先稳住太子那边,至于三皇子……到时再看吧。”
他似乎有些困了,半眯着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看向裴令清。
红烛暖帐下,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似笑非笑,带了几分慵懒的醉意。
裴令清:“……”
好家伙,这眼神怕是看条狗都能演出三生三世的情深似海。
不过说来也讽刺,原主薛桢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内里倒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这位爷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如何挟势弄权上,对武将更是嗤之以鼻。
饶是裴韫这般明艳不可方物的将门千金摆在他面前,薛桢那双眼也只盯得见奏折和权术。
两人成亲数年,愣是熬到结局也没把这桩婚事给落实了,堪称大虞首对“形婚”典范。
想到这里,裴令清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薛少辞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傻乐什么,你不困吗?现在都子时三刻了。”
裴令清愣了愣。
薛少辞提醒道:“十一点四十五分。”
裴令清恍然大悟。
她抄起一旁两人换下来的婚服,在床中间垒起一道“三八线”。
薛少辞会意,利落地从床尾来了个战术翻滚,精准落到分界线外侧,转眼便睡得不省人事。
裴令清长舒一口气,但头刚沾枕,她便闻到了身侧一股若有似无的酒气。
她偏头看去,薛少辞呼吸均匀,那张俊脸泛着淡淡的红晕,想来是被外面那群闹洞房的劝着灌了几杯就醉倒了。
裴令清突然心虚地望向小圆桌,她暗自盘算着,明儿天一亮就得把那合卺酒速速处理掉,免得被这位哥发现里边竟下了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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