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沉溺在身世之悲中的泽岳，邢昀心疼地想：他是人魔混血，人魔两界却都不接纳他；后来云虚元君把他收为弟子，可空涵宗众人也一直对他存有成见。他无法真正地在三界之中寻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他最终选择借助魔族的力量毁灭一切，向整个天下实施自己的报复。

因为外界的排斥，泽岳的社会角色认知始终是混乱的，他没办法建立起自我同一性①。

邢昀默默叹了口气。

“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但同时，师尊也希望你能记住，留墨峰就是你新的家，师尊和师姐就是你的家人。你无需听信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邢昀稍微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你也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闻言，他缓缓仰起脸来，眼角还挂着硕大的泪珠。

她看见他神情郑重地重重地点了头。

“师尊，你们回来了！”邢昀师徒二人方踏入留墨峰山口，紫琴便远远地迎上来，欣喜地唤道。

一段时日不见，邢昀亦是十分想念自己这个大弟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紫琴当真是有了大人的样子了。我不在的时候，宗门中可有什么事情？”

紫琴答道：“劳师尊挂念，一切都好，无甚事情——噢，不，其实也有一事。”

邢昀便问：“什么事？”

紫琴道：“不日便是仙界大比了，宗主与各位长老正在商议选哪三名弟子去呢。”

五百年一遇的仙界大比？

每一届大比，各宗可以选送三名能力超群的弟子，彼此间斗法，最终决出总的前三名，入全仙界最高学府琅嬛宫学习，由最好的老师教导。邢昀记得很清楚，《九天情歌》的男女主角正是这一届大比的前两名。

至于空涵宗这边，按照规矩，各位长老原都应有一个推荐名额用在自家徒弟身上，而这些被举荐的弟子再进行内部比试，按成绩高低选定前三名。云虚作为宗门长老，自然也是有推荐弟子的权力的，只是原主在宗门里不过是个边缘人物，生怕自己说多错多，惹其他人不快，也就将自己弟子的名额让了出去——更何况，根据书里的时间线，这时候的泽岳也已经离开宗门了。

邢昀莫名有些忧伤：“为师以前……亏待了你们了。”

泽岳问道：“师尊何出此言？”

紫琴大概明白她想什么，便说：“师尊是说上次大比没推举弟子去的事吗？那时候我还小呢，就算去了，也是个败。”

“为师虽是师尊，但宗门上下无不知我天资平平，空有个长老的名头罢了。若论性子稳重，为师比不过紫琴；”邢昀望望大弟子，又望望小弟子，“若论灵力仙法，泽岳也比我强得多。为师心里明白，你们两个这些年没少因为为师受连累。”

泽岳登时似生了气，不禁大声起来：“师尊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和师姐从没有这般想过，师尊自是处处都好的。”

邢昀忍俊不禁：“你这孩子，总跟没长大似的……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不过，‘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②，这道理为师早便懂得，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泽岳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一回，为师不会再躲着了，我必须送泽岳去仙界大比。”邢昀又道，“我的得意门生，配得上琅嬛宫。”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自己的学生最好的教育资源。泽岳天资聪颖，琅嬛宫内藏书无数，又有仙界最顶尖的一群修士教导，他必定能如男女主角一样，大大提升自我修为。

而且最令人欣慰的是，这修为将会用到正道上，用以守护天下苍生。

泽岳还没说话，紫琴就高兴地扯了扯泽岳的袖子：“师弟，还不快谢过师尊？”

可泽岳并没有紫琴意想中欢喜，面上仍是淡淡的：“弟子谢过师尊。”

邢昀没有注意，又叮嘱道：“只要收敛住身体里的煞气，你尽管把偷学的招数使出来就是，若是宗主问起，自有为师解释。”

邢昀据理力争，保下了泽岳的推荐名额，而泽岳也没教她失望，将终期考核时的第一名、宗主通极真人的爱徒打伤在地。

通极脸上颇挂不住，斥责道：“泽岳，点到为止，你忘了吗！”

泽岳跪下，却并不肯说话。

还是邢昀出来打了圆场：“泽岳也不是有意的，师兄弟间比试，难免有控制不好轻重的时候，宗主看在我的面上，便原谅他这一回吧。”

通极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这便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邢昀心想：这通极果然是个慕强的——不过也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又敢置喙呢？

① “自我同一性”是由美国心理学家埃里克森提出的一个心理发展概念，是指个体组织自己的动机、能力、信仰及活动经验而形成的有关自我的一致性形象。如果年轻人不能达到自我同一性的确立，就有可能引起同一性扩散或消极同一性的发展。个体在自我同一性确立的过程中，如果难以忍受这一过程中的孤独状态，或服从别人的意见，或回避矛盾，就不能正确选择适应社会环境的生活角色。消极同一性是指个体形成与社会要求相背离的同一性，形成了社会不予承认的、反社会的或社会不能接纳的角色。

② 引自［唐］韩愈《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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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争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