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源源不断从伤口涌出,沈佩珮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手脚都冷得发僵。
她也很困,即使脑子里系统还在用它那机械的电子音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她也完全听不清,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别睡!”,李云溪轻轻拍着沈佩珮的脸,生怕她一觉不起,吓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沈佩珮强打起精神,对她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却在下一秒整个人瘫软下去,闭上了眼睛。
大量失血让沈佩珮飞快失温,连在梦里都在淋雨。
雨下得火炽,世界烧成白茫茫一片。
沈佩珮站在雨里看着那个撑着黑伞越走越远的红色背影,舌根苦得想吐,想要挽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手里攥着一只残留着香水味的白色羊绒手套——她母亲的手套,她的骨血的手套。
突然,她打了个寒颤。
好冷
风雨像刀子一片一片切割着她的身体。
沈佩珮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她了,她的母亲,这世上唯一还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为什么要撒谎!”,女人的声音尖利,冲她痛苦地叫喊:“你这个害人精!”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太想她了,她没有故意出现在她新男友面前,没有想过要拆散他们。
可是可是,她没办法为自己辩驳,她只能对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一遍一遍重复“对不起,我不该撒谎……”
*
“怎么样?”
穆月见李云溪眉头紧皱,不由得担心起来。
此时,三人已回到了沈佩珮在瀑布旁的小屋,李云溪用寺里拿来的草药给沈佩珮止住了血,这会正坐在床边替她诊脉。
“不太好”,李云溪说完思索了一会,又抬头看向穆月,“似有中毒的迹象。”
“毒?”,穆月吓了一跳,“三娘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李云溪摇摇头,“暂时还看不出来,但……”
她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从前父亲还在时,我见过一个和沈小姐症状相似的病人,失血,梦魇,脉象却格外活跃。”
她越说越小声,头也低下去,“他被一种长在塞外戈壁的毒草割破了手指,那草的解药同样长在塞外,比毒草还难得,最后没办法,父亲切掉了他的那只手臂,才保住一条命。”
一语毕,屋里两人都变得沉默无比。
“我去找……”,穆月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我也去。”李云溪也跟着起身,“那会我在临安乡下解药难得,如今身在静安,若是有心要找,说不定也能找到。”
“好”,穆月点点头,“我们先请小师傅来照看一下沈小姐,然后一起回静安。”
两人前脚刚走,房梁上便落下道高大的人影,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帘,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惨白的沈佩珮。
他俯下身,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睛似乎想让她能直视他。
“骗子”,他说得很轻,却咬牙切齿。
手指一路下滑,停在沈佩珮因中毒而变得干涩的嘴唇。
楚云祁的眸色也沉下来,低下头在她的下唇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品尝到血液腥甜的味道才松开。
他舔掉唇上沾到的血迹,又捏着沈佩珮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怀中掏出的一枚小药丸喂了进去。
*
李云溪的养父是一医术高明的江湖游医,后来年纪大了才在临安乡下安家。李云溪从小便跟着他学习医术,后来养父去世,才回到静安丞相府。
来静安以后也常常带着帷帽出去,偷偷给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看诊,因此对各大药房都很熟悉。
她和穆月分成两头,穆月进宫查看御医坊内是否有药,她则骑马奔走在城内各个药房询问。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李云溪终于在西市,一个常有外来商户做生意的地方找到了解药,便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南山寺赶。
等天完全亮的时候,她才赶到南山寺。
一开门,便瞧见了穆月和宫里的江太医。
江太医坐在床边扶着已经全白的胡须,微微皱着眉,但面色却并不凝重。
“我找到解药了。”,李云溪顾不上取帷帽,便小跑着将药递给了江太医。
江太医将药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却冲她摇了摇头。
李云溪心里一惊,以为沈佩珮中毒已深,没救了,却听江太医悠悠开口:“沈小姐体内毒素已清,似乎并不需要此药。”
“毒素已清?”,李云溪不由得一愣,连忙挽起袖子替沈佩珮搭脉。
果真,她虽因失血脉象虚弱,体内却已经没有了中毒的迹象。
李云溪低头沉思了半天,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只猜测是自己医术不精,错诊了沈佩珮的病症。
“水”
沈佩珮双眼紧闭,虚弱出声。
李云溪连忙倒了一杯水用小勺喂给她,江太医见此情形便对穆月道:“穆小公子,沈小姐即无碍,我便先行离开了。”
“好,今天多谢江太医了。”,穆月抱拳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您回去。”
穆月走以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李云溪以为是院子里什么东西倒了,准备出门看看。
谁知刚走出门没两步,便两眼一黑,被人从身后打晕。
*
沈佩珮醒来的时候,像是身上挨了一顿毒打,哪哪都痛,睁眼都费劲。
等视线终于清晰的时候,一转眼,便看到一道高大阴沉的身影伫立在她床前。
我擦?肖彦!?
沈佩珮吓了一跳,脑子也清醒起来,给穆月挡刀的事也一下涌入脑海。
完了,这下她要怎么解释?
说自己心属意他只是因为怕穆月受伤而替他挡刀吗?
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说来也是怪这该死的系统,原本她还好好坐着看戏呢,一会警报让她头痛,一会给她强行下命令去救男主。
当时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地往穆月身上扑,这才挡下的那一刀。
“南之,你来了”,沈佩珮笑得勉强,“站那么久,累了吧,坐……”
“我不是沈南之”,楚云祁出声打断。
沈佩珮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想要改口叫“肖彦”,张了半天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干脆直接闭了嘴。
“你不想解释什么吗?”,楚云祁一边说一边往前,离她越来越近,那双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好像随时能要她性命。
那薄薄的一层白色床帐,这会却好像成了她此时唯一的庇护。
眼看这最后一层庇护也要被人掀开,沈佩珮急忙出声阻止。
“等等”
楚云祁没再往前,但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他今日反常地穿了一身黑衣服,头发也没束,两侧的头发挡去了小半张脸,那双上挑的狐狸眼躲在头发的阴影里,闪闪发亮。
隔着一层纱帐,沈佩珮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得他今日浑身冒着凉气,活像恐怖片里的男鬼。
“我替穆月挡剑是有原因的。”,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使它不会听起来过于干涩紧张,讲得尽量大声,免得被他发现她在心虚。
“说来听听。”,楚云祁往旁边一歪靠在床架上,纤长的手指不停地在半透明的纱帐上划着,一下又一下。
沈佩珮看着楚云祁那与戳泡泡差不了多少的动作,咽了口唾沫,开口道:“这是我离间穆月和肖宇坤的第一步。”
“我在南山寺住那么久,寺中一切从简,僧人们也都过得清苦。”
“今日肖宇坤来,我前去赴宴。”
“他竟然能把乐人舞女都带进寺庙表演,吃的东西虽是素食,却也无一不是珍品。”
“肖宇坤更是吃饭都用金银盘,那寺中住持所穿袈裟也是价值连城。”
“这都完全不符合一个只有香火钱收入的寺庙的情况,更何况南山寺有许多珍贵材料雕成的佛像,光是维护都要花去不少钱。”
“所以我猜这住持与肖宇坤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也许是住持帮他把收到的贿赂通过捐赠香火钱洗干净。”
“穆月天生聪明,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而且他为人正直,恐怕也不能接受肖宇坤的这些做法。”
“这样两人间就有了天然的嫌隙,现在只需一个人来将这嫌隙拉开得更大。”
“我现在就要做那个拉开嫌隙的人。”
“只是因为李云溪的事,穆月多少对我心存芥蒂,我需要一个机会来让他完全的相信我,这样才能挑拨他们。”
“所以……”
“所以,你甚至不惜舍掉自己性命,也要救他?”
楚云祁勾起唇角,隔着纱帐弯下腰,凑到沈佩珮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撒谎”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他的呼吸被纱帐阻隔,可身上的那股刺人的凉气却让她的手臂生出了鸡皮疙瘩。
她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庇护,由拖地的长度缩到了她的床沿。
雾蒙蒙的纱帐柔柔的覆盖在他脸上,如同给他加了一层浅浅的诡异滤镜,更显得这张漂亮的脸,鬼气森森。
他唇角在笑,眼神里全是汹涌的杀意,两方拉扯下,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你救他”
“因为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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