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怒气冲冲地走后，林鹤栖也急急忙忙地撤了，听说是又有流浪者组织发疯，想要硬闯地下城，此类幺蛾子在过去十年里变着法上演，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临走之前，林鹤栖让虞瑾过来复制她的异能。

林鹤栖的异能是白磷，末日前就是极其恐怖的致命武器，已经在全球禁用了上百年。她也从不把异能作用到人体上，因为画面会变得惨不忍睹。敌人再可恶，干脆利落地铲除就是，没必要用上如此残忍的手段，有违人道。

虞瑾知道林鹤栖并非想让她借助白磷异能大杀四方，毕竟此次行动的目标是活捉敌人，而不是红烧敌人。

白磷异能纯粹是给他们这个新人团队上个保险，让他们在危难之时尚能自保，也能亮出来震慑一下对手，在心理战中占据上风。

林鹤栖走后，虞瑾他们被安排在了一旁的小会议室里，等待他们的新组长，那个被强制召回的陆言蹊。

会议室里有一张椭圆的会议桌，大家围着桌子，零零散散地乱坐。

刚刚林鹤栖为他们建了个临时群，群里头发了几张照片，是南流景追踪到入侵者使用的电脑后，从内部拍摄到的屏幕外景象。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空无一人，桌上摆放了好几台电脑，其中一台还亮着屏幕，仿佛它的使用者只是暂时离开，很快便会回来。屋内整体风格昏暗破旧、死气沉沉，唯有角落里的绿萝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大盆，放大看还有不明的深色痕迹，应该是干掉的血液。

鹿筱：“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江近屿：“办公室。”

鹿筱：“这么破的地方还有人办公吗？”

秦朗：“流浪者经常聚集在这种地方吧。”

鹿筱：“流浪者也要办公，那流浪的意义何在？”

“……”

虞瑾闻言笑了，笑完继续放空，没有参与群聊的意思。

反正就这么几张图，南流景和林鹤栖都没找出线索来，还能指望上她么？

虞瑾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看见食指指尖的皮肤逐渐变成半透明的白色晶体，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溅出细小的火星，又很快被她熄灭，只余一小缕稀薄的烟雾。

烟雾有毒，不能放任其自由扩散，它们重新向虞瑾的指尖聚拢，在空气中由淡转浓，宛如时间倒流。虞瑾可以释放它们，也可以将它们原封不动地收回。

秦朗盯了她半晌，略带兴奋地说道：“我认识你，你是虞瑾。”

虞瑾：“你好。”

她的回应激活了秦朗的自来熟属性，他顿时来了劲，拖着轮滑座椅强行挤进虞瑾和江近屿之间的空隙：“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秦朗两眼放光，好比暗夜中的猫头鹰：“听说你的异能是复制，可以把与目标相连的其他物品一同复制出来，那么现在你踩着地面，我也踩着地面，你是不是可以通过地面，复制我的异能呢？”

虞瑾其实不太想说话，奈何她闲得发慌，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是真坐不住了。于是临时充当起异能讲师，为她的第一个学生答疑解惑。

“不可以，你是生物，地面是非生物，就算你们相连，我的异能也不会将你们算作一个整体，所以我不能在复制地面时，一同复制你。”

秦朗还挺好学，他接着问：“如果我拉住一个人的左手，你拉住他的右手，你是不是就能把我和他的异能一起复制了？”

虞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是的。”

秦朗：“你可以同时拥有我和他的两种异能？”

虞瑾：“复制以后，我的体内只能粘贴一种异能。”

秦朗：“可以粘贴到我或者其他人体内吗？”

虞瑾：“不可以。”

秦朗：“世界上有你不能复制的东西吗？”

虞瑾：“没有，但是有无处粘贴的东西，比如灵魂什么的。”

“哇。”秦朗由衷赞美道：“你好厉害啊！”

虞瑾词穷，用上了万能回复：“谢谢。”

随后秦朗一扭头，又找上了江近屿：“我也认识你，你是江近屿。”

江近屿没料到秦朗的热情还是人人有份的，立马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你好。”

“你好帅呀。”

“……谢谢。”

度过短暂内敛前摇期的社牛人士秦朗，又抓着不擅长社交的江近屿叽里呱啦了好半天，虞瑾看着江近屿越发不自在的表情，觉着有点意思，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很久。

好不容易秦朗准备放过江近屿，去找下一个新队友增进感情了，坐在窗边透气的鹿筱却突然指着楼下，她嚷嚷道：“快看！外面有个仙女！”

秦朗果然飞快地把头凑了过去，但仙女已经走进了办公楼的大门，他什么都没看见。

“是不是陆言蹊啊？”虞瑾双手托腮，等待的时间太长，她实在等乏了：“陆言蹊虽然不是陆瑀的亲生女儿，但两人长得很相似。”

“有可能哦！”鹿筱激动地一拍大腿，整个人都抖擞起来：“陆部长是真绝色啊，他现在大概有四五十岁了吧，平时也没有刻意保养，但依然帅得一骑绝尘，又没有底线，难怪年轻的时候，刚丧妻就能立刻搭上富婆二婚，真是老天赏软饭吃。”

秦朗听完她的一番高见，瞠目结舌：“……你是对陆部长有意见吗？”

“不是有意见，是很讨厌。”

“……”

一片诡异的静谧中，有个高个子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身穿带血的防护服，单手抱头盔，造型潦草，脸上还带着无关紧要的小擦痕，但的确长得漂亮，是那种与绝色陆瑀一脉相承的美丽。

鹿筱忍不住在群里发信息：“仙女下凡。”

高个子女人从头上摸下一小片枯黄细长的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后，她面无表情地介绍道：“你们好，我是陆言蹊。”

鹿筱又在群里补充：“仙女下凡摔草垛子里了。”

林鹤栖：“我还在群里呢，鹿筱，上班时间认真一点。”

虞瑾又想笑了，跟鹿筱在一起，总有看不完的乐子。

然而陆言蹊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虞瑾身上。

她们今日算是第一次见面，但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还是在遥远的十年前。

很遗憾，不是什么强者与强者之间无形的较量，真正把她两联系起来的，其实是陆瑀。

陆瑀是训练营01级毕业生总榜第12名，名次在他前面的人，除了林鹤栖以外，已经全部死光了。作为作训部的部长，陆瑀管理训练营整整十年。

陆言蹊是陆瑀在末日之前领养的女儿，也曾父慈子孝，有过一段温馨幸福的家庭时光。可惜这一切都被末日所瓦解，陆瑀一家中只有他与陆言蹊侥幸存活下来。

陆言蹊无疑是个很争气的孩子，被陆瑀收养前、被陆瑀收养后，甚至是在末日之后，她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但陆瑀还是收回了他为数不多的父爱，因为虞瑾出现了，他找到了一个更年轻、更出名、他更想拥有的“新女儿”。

然而虞瑾并不想要一个“新爹”。首先，她不需要。其次，她烦陆瑀。

陆瑀不是一般的招人烦，从他对待陆言蹊的态度就能看出，他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并不适合当爹，甚至不太适合当人。

虞瑾相信，如果训练营能出现第二个天赋异禀的小孩，陆瑀绝对会像抛弃陆言蹊一样，立刻扔掉养不熟的她。

可惜十年过去了，依然只有一个虞瑾，所以陆瑀不得不拿出无限的耐心，继续跟她死嗑，尽管他自己也明白，虞瑾不稀罕。

但谁又知道陆言蹊的想法呢？如果她真的对陆瑀感情深厚，那么虞瑾无疑是个装腔作势的既得利益者，抢走了她的父亲，还要表现出不屑一顾，简直可恨。

所以虞瑾选择什么都不说，懒得说，懒得想，见招拆招吧。

陆言蹊看了虞瑾一会，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起伏。

江近屿和秦朗却感受到了空气中微妙的氛围，两人皆屏气凝神，尽量弱化自身的存在感。

唯有鹿筱拥有超绝钝感力，她率先打破僵局道：“组长，我听说你的异能是构建虚拟空间，可以利用空间来储存物资，也可以把人储存进去，只是生物进入虚拟空间后会被逐渐抹杀，对吗？”

陆言蹊被她问得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有没有看过一个电视剧，主角团里面有一只猴子，他和师傅师弟一起去西天取经的时候，路上碰到一个拿葫芦收人的妖怪……”

陆言蹊：“……”

虞瑾几乎在一时间把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崩住，只能用双手手掌盖住脸，遮住脸上不该出现在此刻的表情。

陆言蹊面不改色，没有回答鹿筱那不着调的问题，连组员介绍的环节都直接跳过了。

她下令道：“所有人，跟我一起去装备部领车，我们即刻出发。”

虞瑾听见鹿筱用很轻的声音应了一句：“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