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轩抚摸着小棺材，道：“我儿啊，跟着我受了好些罪了。”

“此话怎讲？”

普轩眸光闪烁，眉眼低垂地看着小棺材，自顾自道：“小古霖跟着我，就是受罪……”

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涌出，滚落脸颊，滴落在了小棺材上。普轩抱着小棺材，摇啊摇，就像是在摇摇篮。

“小古霖啊，是最棒的孩子了，虽然第十一个月就被轩辕铁锤残忍杀害，但是很坚强，跟着娘亲走到了现在，躲过了轩辕国的追杀。”

柳裕看着那个小棺材，很精致，很小巧。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具干尸，干尸是个小孩。

“古霖很厉害，”柳裕中肯地评价道，“刚才差点把我的妖王殿都给掀了。”

没想到这样小的小孩，竟然有如此神力。

普轩抹了抹眼泪：“古霖死后，我悲痛欲绝，私自修炼邪道，将他炼成了鬼。让古霖直接去投胎还少受些罪……”

柳裕见普轩痛心之状，忽觉情况有些不对：“古霖这是怎么了？”

“他啊，累了，可能在休息吧。”普轩小心地抚摸着小棺材。

“轩辕铁锤如此待你，你为何还要复活他呢？难道想要再遭一回罪吗？”柳裕眉头紧皱，他不理解。

普轩望了柳裕一眼，缓缓道：“我们氐人国国力低微，只能靠着自己国家的公主同他国联姻才能保全自己。不然的话早就被灭国了。我杀了轩辕国的太子轩辕铁锤，轩辕国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我的国家和轩辕国关系十分紧张。我只能去复活轩辕铁锤，才能保住自己的国家。”

柳裕正要说话，此时耳中却传来了泡泡的声音：“真奇怪啊，这个原著中的氐人国已经灭亡两百年了啊……”

柳裕瞳孔微震，这个普轩的记忆，还停留在两百年之前啊。

“所以呢？”

普轩并没有打理柳裕：“我修练了魔教，将轩辕铁锤杀死，后逃到了灵虚派的后山。没想到竟然被那群人追了上来，将我活埋在了土里。”

“我被埋在土里之后，就在想，我杀了轩辕铁锤，那么……我的国家一定会受到牵连……我害怕……都是因为我，是我太过自私，害自己的国家灭国。”

普轩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脖子。普轩的脖子上像是系着一根红线，柳裕之前没有注意到，因为之前普轩没有露出过自己的脖子。

她又抬了抬脖子，将“红线”两旁的肉拨开，“红线”便张开了，柳裕首先看到的是普轩裂开的喉咙管，然后是经脉……普轩的整条脖子都被整齐地切割，留下了一个碗口大小的伤疤。

“那日，我从土地里钻出来，有个小道士掉了进来，无意间打破了我的封印。我不知道我被封印了多久，在我的意识清醒过来时，我便发现自己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周围包围着岩浆。那小道士一掉进来，我便想要接住他。没想到他又被拉了上去。我担心他，想要上去看看，谁知等我上来之后，便被一名修士狠狠暴打。”

她将发臭的伤口凑到柳裕的眼前：“你看，这就是我的伤口。不知道被谁砍断了头。”

柳裕回想到那一天叶景瑜提着氐人的脑袋走了过来。

“这普轩执念太深，杀不死。她必须要复活轩辕铁锤。”泡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柳裕看着快要凑到自己嘴旁的伤口横截面，往后退了退，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氐人国再两百年前就灭了？”

普轩的神色有些茫然：“你说什么？灭了？”

她有些不相信：“怎么会灭了？我不是才逃出来吗？”

普轩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会呢……不会吧……不会……”

柳裕只得将普轩带到了自己的藏书阁。

他带着普轩走出大堂，朝后门走去，路过自己的后花园，走了没有几十步，便到达了藏书阁。

藏书阁旁站着几名守卫，见柳裕来了，纷纷俯首：“殿下。”

柳裕昂了昂首：“去，把氐人国的资料找来。”

守卫应了声：“是。”

普轩怀中抱着小棺材，面无表情：“我的国家不会灭亡的。”

柳裕也面无表情：“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普轩使劲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自己的脑浆摇匀。

“欸欸欸，别摇头。要是你脑浆摇匀了，到时候又找我麻烦，我可怎么办？”

“唉，”柳裕叹了口气，将呆滞的普轩扶到了藏书阁一旁的长椅上，无奈道，“到时候就知道真相了，你先坐一下吧。”

过了不久，守卫拍着积灰的古籍，还吹了几口气，吹得灰尘到处飞。他边走边拍，见到柳裕，脚下的步伐加快，三两步走到柳裕的面前，将古籍呈上：“殿下要找的可是这本？”

柳裕看了一眼标题，上面正写着“氐国史·译”几个大字，歪歪扭扭，看起应该是氐国人自己翻译的。

“不错，”柳裕接过古籍，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幸苦了。”

守卫的眼中有一丝闪烁，随后变为了坚定：“誓死为殿下效劳。”

柳裕听守卫这样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叫林休。”说着，林休作了个揖。

“嗯，好。可以，下去吧。好好干！”柳裕向林休传递了肯定的目光，林休的脊背瞬间就打得挺直。

“收到！”

柳裕欣赏地点了点头：“好的，下去吧。”

“是！”

柳裕转头，看向普轩，将手中的史料递给了普轩：“证据。”

普轩颤抖着手，拿起了这本自己国人翻译的《氐国史》，低声念了出来：“国将亡，是以记之。”

“国……将……亡……什么？”

普轩不相信，打开了书，直接翻到了古籍的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氐哀公十三年，轩辕师伐我。大败。国亡”。

普轩声音颤抖着将这几个字念了出来。

柳裕评价道：“言简意赅。你现在还想复活轩辕铁锤吗？”

柳裕双手抱胸，心中暗暗对自己因为这古霖损失的财产感到心痛。

“没有必要了……我的国……亡了……是我的错……”

普轩没有血，因为她的血早就流干了。

普轩也没有泪，因为她是一具尸体，没有水分。

普轩将怀中的棺材交给了柳裕：“帮我好好照顾它。”

这时，广寒宫是月球上的一座宫。

这时，普轩是妖界的一只鬼。

普轩双眸空空，她的皮肤瞬间变得苍老，身体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萎缩。她抬起头，狠狠地抬起头，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断了脖子的她抬头，看向了月亮。

她的嘴巴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是头颅与发声器分开，普轩发不出任何声音。柳裕不打算上前去听普轩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普轩抬起双手，倏地，狂风大作。

她用自己的尾巴直立起来，像人类一样站了起来。

“咔擦”柳裕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普轩的尾巴支撑不起普轩的重量，断了。

普轩吃痛地叫了一声，身形不稳，有摔倒之势，但很快她就稳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将两只手摆成了柳裕看不懂的图案。做着柳裕看不懂的动作。

四周的枯叶被狂风刮起，在普轩身边飞舞。

叶子连着叶子，在普轩的周围摆成了一个图腾。

普轩将自己的头颅归位，沙哑着声音道：“我诅咒……轩辕国……兵力衰微，不敌他国……”

蓦然，图腾发出了柔和的银色的亮光。

柳裕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余年，对一些术法还是比较了解，他知道普轩要做什么。

普轩在向广寒宫献祭，只为诅咒轩辕国。

这样会导致《九阳逆天修真录》的发展更加偏离主线。

但是柳裕不在乎，他并没有上前制止普轩的动作。

普轩的身体也发出了银色的光芒，她缓缓升起，升上夜空。白色的晶体自普轩的心脏逐渐蔓延到了她的四肢。柳裕眼睁睁地看着普轩变成了冰块。

“砰”的一声，冰块爆炸，化成了漫天的雪花，四处飞舞。

普轩升起的地方，下起了雪。

一片雪花落在了古霖的棺材上，渐渐化开，雪水浸润进了古霖的棺材。古霖的棺材动了动。

柳裕发现怀中的棺材有了动静，便低头查看。

他打开了棺材。

棺材里的婴儿长出了新鲜的血肉，深陷的空洞的眼窝也长出了眼球。柳裕将古霖抱出了棺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个婴儿的皮肤渐渐展开，然后变得红润，神色自然，就像睡着了一般，

这时，广寒宫是月球上的一座宫。

这时，妖界没有普轩这只鬼。

柳裕感到腿上承受的重量在加大，他发现古霖在不停地生长。

古霖的四肢变得修长，头发变成了金黄色。

然后，古霖睁开了眼。眼中含笑地看着柳裕：“宿主，你看我眼熟不眼熟？”

柳裕听见“宿主”二字，便赶忙将古霖甩开：“泡泡？你咋附他身上了？”

“古霖”从地上站了起来，耸了耸肩，笑着说：“我也没办法，看到这个小孩儿刚好死了，我就顺便占用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