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雪青被痛苦引着进入了那个他怎么也走不出的雪地里。

大雪纷飞。

寒风呼啸，此刻应当是极冷的，但凉雪青什么也感受不到，甚至感觉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在身体里蔓延。

十八柄利刃穿透躯体，他应当是极痛的，可是雪花掩盖住伤口，疼痛逐渐让一阵永恒的麻木所替代。

凉雪青仰躺在雪地里，血液渗入地下，他恍恍惚惚，脑子里什么也没剩下，只是不断地翻涌着最后看到的那一道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那是怎样伪装，也藏不住最深处那一点，狼一样冰冷的眼神。

他想要笑一笑，紧绷着脸死去显然不太好看，但他全身都冻僵麻木，只是这一点点动作做来也难如登天。

做人实在是很难，凉雪青这样想，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口不算气息的气息，雪花落下来，渐渐将他的面容也覆盖，模糊的视野中，一道黑色影子越来越大，直到遮蔽住他眼前全部天空。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再也看不到了。

在彻底脱离躯壳以前，他的身躯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战栗、发抖，那积压在他的身体里的，在每一寸肌肤、每一两血肉、每一枚肺腑、每一根神经里的记忆，都在不断的叫嚣着、崩解着，脱离这一具可怜的躯壳。

最后唯剩一点沉沉的思念留在空洞的心腔，在日积月累的年月下变换，逐渐凝实，长成躯壳的模样。

雪花覆盖茫茫人间。

玉心。

我好冷啊……

-

【凉雪青。】

一道冰冷的数据连通过去与现实，将陷在梦魇中的凉雪青唤醒。

他颤动蝶翼般的睫毛，露出一双黯淡无光的眼。

【凉雪青，还记得你此时的身份和任务吗？】系统又叫了他一声，同时不放心地询问，它的新宿主此时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嗯。

凉雪青缓慢地眨了下眼。

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他忽然间连怎么说话都有些想不起来，这一幅将死躯壳带来的疲乏感太过沉重，连带着他的灵魂都有些昏昏欲睡。

这样子别说是做任务了，连开口和人交谈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系统叹了口气，随后将一个道具慢慢放进宿主的身体里。

凉雪青看不见它所做的事，只是突然就感觉身体一轻，各处的疼痛都减退许多，连带着脑袋上那倦怠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凉雪青试探着从床上下来，刚在地上走了两步，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朝着一边倒去。

太久不曾体验过行走的感觉，突然间连身体的平衡都无法掌控，凉雪青在地上坐了一会，又慢慢扶着一旁的柱子，有了经验后这回他要小心许多。

他扶着墙壁慢吞吞地一点一点挪出去，轻轻推开门，暴雨后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呼吸了一口。

这也是很久违的体验了。

病恹恹的男子木木地站在门口，看在雨后一片狼藉的庭院发了会呆。

【男主过来了。】系统突然提示。

凉雪青转头去看，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踏着积水走进来，玄黑色的衣袍庄重又压抑，和男主本人臭臭的脸色十分统一，束起来的头发颜色却淡一点，不过在夜晚也看不出多大的区别。

“看来陛下恢复的还挺不错的。”宋钰心眼瞳是较为圆润的，就算是不怀好意地笑着看起来也有些可爱。

凉雪青轻轻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慢吞吞地又扶着墙往回走。

宋钰心见状挑了下眉，几步走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将他困与手臂与墙壁之间。

二人距离一下被拉进，凉雪青都能感受到男主那灼热的呼吸喷洒过来，他垂下眼，悄然藏起那些不太符合原主人设的情绪。

系统在空间里指挥：【我们是来解决男主黑化值的，首先我们该有话好好说。】

凉雪青慢慢仰头，面容白皙眼神温顺，专注地看着宋钰心，嘴角慢慢上扬。

看到他这副样子，宋钰心呼吸一滞，脑子里下意识就要烧开水。

【但同时还要注意维持原主的人设。】

凉雪青一瞬有些茫然，什么人设？

系统又解释：【冷漠。】

凉雪青收起脸上的温顺和笑意。

【顽劣。】

凉雪青慢慢眯起眼睛。

【喜欢羞辱挑衅男主。】

凉雪青想拽住面前人的衣领，但是身上委实没什么力气，因而只能松松地将手指挂在上面，他慢慢将脑袋凑过去，开口时声音又轻又哑。

“爱妃几次救朕于水火之中，莫不是还念着你我之间的那一点旧情，舍不得朕死？”

轻柔的嗓音扫过耳廓，末尾还残留几声低低的嘲笑。宋钰心又从零开始烧开水。

等一下。

刚念完台词，凉雪青突然脑子慢半拍地想，这维持的人设和安抚男主两件事根本就不能同时进行吧。

但他反应过来地有些晚啦！

宋钰心眼神一暗，他握住领子上的那只手，慢慢摩挲过细弱的手腕，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上摸到一道利落的伤疤，他动作顿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他在抓住凉雪青后第一件做的事，废掉他的武功。

鸟儿若是不剪翅的话，你就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抛下你，飞得远远的了。

宋钰心不是个仁慈的好园丁，他不会悉心浇灌花木，却很懂得怎样去遮蔽阳光。他不擅长欣赏兰花的脆弱，一心只想着怎么将那些好奇的目光都远远赶走。

他只懂掠夺、占有还有占据。

正如他现在所做的，手中慢慢用力，一点点将疼痛施加在纤细的骨骼上，直到面前人脸上浮现一丝习惯忍耐的表情。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倒是小瞧陛下了。想不到都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了，居然还有人能暗中帮陛下呢？”

“明明是爱妃的本事更大。”凉雪青直视着他，眼里是真情实感的讥嘲，“朕的江山都拱手赠美人了，这可不都是爱妃的功劳。”

“也是。”宋钰心偏头笑了一下，圆润的眼瞳里慢慢显出一丝狼一样的势在必得，“陛下如今不过是亡国之君，所以现在我想对陛下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说完他便低下头去。

凉雪青愣了一下，一晃神的工夫，两片炽热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然后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侵占呼吸，被亲得两腿发软，他身体跟面条似的往下滑，一只有力的手绕过去托住他的后腰，灼热的体温透过肌肤相贴的位置传来，烫得他一阵控制不住的战栗。

宋钰心本来不是为了做这种事过来的，但吻上去后，之后再发生的事就不受控制了，这全怪暴君太过恶劣，总是引诱他。

他闭上眼，忽略身下人那一点微弱的反抗，只是细细品尝这一份，亡国的战利品。

那两片柔软的唇就像是淬了毒，引人沉沦，引人共赴深渊。

待这个漫长的吻结束，面前人还没睁开眼，失去宋钰心手掌的支撑，那一截柔软的脖颈向后弯折，眼尾沁出一点泪珠。

一面对这个暴君，他身体上的反应总是一点就燃，宋钰心索性将错就错，开始剥开凉雪青的衣裳。

雪白的胸膛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又是一阵本能的战栗，手掌下的身躯有些过于冰冷，这冰冷令宋钰心感到不安。

但是他依然没有停下动作，身体力行地想要捂暖这一块冰块。

……

突然，一道冷风吹了进来。

宋钰心动作一顿，惊愕抬头。

怎么会？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了。

雪人偶一样的暴君平躺着，紧闭着眼，了无生气。

宋钰心颤抖伸手，去试探他的脉搏。

没有？

不对。

冰冷的皮肤下，一丝极其微弱的脉搏顺着手掌传进他的脑子里。

宋钰心一瞬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在刚才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银针当胸穿过。

剧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