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莫深清晨刚派出去人一个多时辰,林公公把两个小太监的消息呈上来,听到最后人跟丢了,他忍了好几忍才忍住没把人给他们治罪,骂了一顿又安排林公公多寻些时下女儿家爱看的话本。
说完又叮嘱寻到后先送到他这来。
眼见晌午,到了吃中食的时辰,移步去祈云宫,左等右等等不见,她那贴身丫鬟在一旁又烦人的紧,没多会儿他便走了。
现下他正在南书房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暗卫的消息。
不一会暗卫营就来了信,甲二领着方才那小丫头单膝跪拜在殿前。
“嗯?女子?”顾莫深看着堂下年纪不大的圆脸小姑娘有些疑惑。倒不是他看不起女子,而是他这暗卫营刀尖上舔血,能出头的都是狠戾肃杀的人,这姑娘乍一看眼熟,但在营中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甲二闻言连忙解释,“回禀皇上,乙四是今年春刚通过的结业考核,属下想着保护长公主还是女子跟着比较方便,所以……”
顾莫深闻言了然点头,让乙四开始禀报。乙四从头到尾一一说着,前半部分和两个小太监说的全部相吻合,后半部分她如长公主所言,隐去了那段她误会的剧情,却没隐瞒自己被发现,不敌暴露的事。
顾莫深和甲二同时皱起了眉头,宫中暗卫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更不用说能通过结业考核的,那些考核项目说变态都不为过。
这皇城内什么时候有如此高手了?
“可记得两人的样貌?”顾莫深向后倚靠的圈椅上,眸色幽深。
乙四赶紧回忆道,“两个青年男子,略长些的天生笑面,不做表情也带着三分笑意;另一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眼下有课泪痣。”
顾莫深,“……”
闻言原本还担心妹妹安危的顾莫深,心里瞬间变了味,这刚经历前阵子‘琪表哥’这档子破事,今日又来一个比姑娘还漂亮的男人!
徒然给他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群狼环伺的危机感。
但好在据乙四的描述,并没有逾越的情节,只能暂时放下心来,让乙四下去领赏。
“甲二,这两人你可有听闻?”顾莫深手指点着案几,思索着。
甲二主朝外江湖,和江湖浪人多有相识,此刻却也对不上号,思忖半响无奈摇头。
顾莫深面色微沉,站起身来,“以后长公主再出去,多派两人跟着,从甲字中选罢。”
从他继位,暗卫营重编,除了营内老人是先帝赐名外,新入营的均按甲乙丙排辈,一二三排位,目前主力依然是甲字辈,乙字辈还稍显稚嫩。
甲二躬身称是,心里却咯噔一声,上午皇上让他派人保护长公主,性别确是考虑的一方面,但最后派乙四去,却有私心,乙四这孩子是他们从小看着在营里长大的……
看着神色黯然,躬身告退的甲二,顾莫深忆起一段往事,沉声问道,“乙四今年什么年纪?”
甲二虽不知何意,如实答到,“一十有三。”
心中所想似被证实,记忆里那张黝黑却坚毅的圆脸清晰起来,顾莫深心中发涩,“她可是谨叔的孩子?”
甲二猛地抬起头,不禁红了眼眶,“禀皇上,正是!”
“让她去趟宗人府,找田嬷嬷学阵子规矩,营里的训练也别落下,朕自有安排。”
甲二听了心中大喜,双膝跪地,行大礼,替乙四谢旨。
顾莫深挥手让他隐下,心中一口浊气终于叹出,看着桌上的光影,明灭摇曳间,回忆涌上,物是人非。
谨叔是他十岁那年刚被立为储君时,先皇送的人,他年轻时曾跟着先皇出生入死,多次以身护其性命,得了青眼,亲赐谨字,所以谨叔在暗卫营也是威望颇高。
先皇将人赐给他一是让他逐步接触暗卫营,二则是先皇私心,也想让瑾叔过些安顿日子。
可惜他那时年少,急功近利,十五岁那年北面苍梧国挑衅,屡过边线骚扰,先皇属意按兵不动,主防不攻。他却觉得父皇唯唯诺诺,明明苍梧国包藏祸心,却任由他们挑衅。
先皇看他一门心思听不进去教导,便想让他吃吃苦头,拨给他几千将士,随手指了个小边城让他去攻。
一个边城、几千将士,他也不是草包,帝王术中用兵之道学的最好,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一城。
许是成功来的过于容易,他没有听从旨意,立即回朝,反而激进的决定继续攻打下一个洲城,然而变故横出,就连稳坐朝中的先皇也没想到,这个与大夏只隔了一个小小边城的洲城,竟是苍梧的屯兵之所,城内往来不见居民,皆为士卒,那些有不间断地骚扰,都是有预谋的试探。
等大夏派兵来援之时,几千将士存不过半,就连谨叔也为救他而死,这一行着实令他吃了个大苦头。
等他回朝,先帝见唯一的儿子悲若心死,盛怒之下不顾苍梧求和,令兵直捣苍梧皇城,苍梧国破,大夏虽打了胜仗,却也因此国库匮乏。
事已至此,先帝难定他对错,他鲁莽之下误打误撞还撞破了苍梧国的野心,避免了一场本该发生在大夏境内的生灵涂炭,思来想去只让他跪了一月的祠堂。
他领了教训,消了少年意气,但代价却是谨叔和千百战士的性命。
再往后的事他没再插手,亦不忍再问,他不会处理这些情感,心知父皇不会亏待了他们。
只道后来听说谨叔的夫人重病离去,再无亲人,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暗卫营。
粗略一算,那孩子入营时也只有四岁大小,难怪甲二偏心她。
顾莫深一时心头惆怅,堵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的难受,他这一路承载了太多人的心血。
甲二隐在暗处,看着他向光而立的寂寥身影,心下火热,他们的陛下年少登基,看着冷酷不近人情,其实最为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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