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湖，我对赚钱一事一筹莫展，愁眉苦脸中想到话本子里经常提到的武林大侠的爱好之一——劫富济贫，劫不义之富，济峨眉之贫，进而帮助更多的劳苦人民，岂不美哉？顺带还能惩恶扬善，为人民除暴安良，壮我峨眉美誉，简直一箭双雕！
于是，打定主意后，我便喜滋滋地开始了四处寻找乡绅恶霸之路。
临风镇。
一群大爷大妈们正在一片空地上慢悠悠地舞动着身体，双手先是在空中画圈似的缓缓抬起，又慢慢落下，左手往左外推开，右手往右外推开，同时双脚也跟随手的动作左右开弓，整个身体随之舒展开来。他们的神色平静，犹如入定的僧道，动作缓慢，几个动作下来至少都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微风拂面，在场的观众也被这悠然的氛围所感染，纷纷学起了他们的动作，一时间，喧嚣与吵闹仿佛都停止了。
连我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对的！没错！就是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都跟我一起来！一个西瓜，切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我寻声望去，一道莫名熟悉的竹青色身影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台阶上，正扯着嗓子卖力地向众人解释动作要领，边说还边做示范：“你们就想象现在面前摆着个爽甜可口的大西瓜，有内画面了没有？有了啊？好好好，这位大爷一看就是位极具想象力的艺术家！那就继续跟着我切西瓜......”
我扯了扯嘴角，卖西瓜的都要附带养生业务了？钱难挣屎难吃，这世道也太艰难了......
叹了口气，我便捏紧了手中的剑，还是赶紧找到能让我劫富济贫的对象，以后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做这打算呢。正要离开之时，却被人叫住了：“这位姑娘，请留步。”
原来是那卖西瓜的男子，这男子生得极好，面若冠玉，眉眼含笑，身姿挺拔，一身青色布衣长袍，也掩盖不住他的丰神俊逸。
“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气度不凡，定是世间难得的练武奇才。健身打拳了解一下？”只可惜，一开口就知道是老江湖了。
“呵呵。”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姑娘莫走，在下武当宋青书，不是江湖骗子。”男子并不理会我的无视，反而双手作揖向我行了个礼。
等等，武当派，宋青书？是我认识的那个武当派、那个宋青书吗？
我顿了顿，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他，除了身量更高挑，五官更精致大气，笑起来不再憨憨厚厚，可不就是六年前上峨眉山送信的那傻小子宋青书么？
他看我的表情也愈发兴奋起来：“姑娘，在下看你好生熟悉！你这一身峨眉标配穿着，莫不是峨眉派的周芷若、周小姑娘？”
既然被他认了出来，我也大方行了个回礼，疑惑道：“贵派这是......改行了？”
宋青书摸了摸后脑勺，又露出了憨憨的傻笑：“我是专门下山来教百姓打太极拳的。”
“这是为何？”我更疑惑了。
宋青书一本正经道：“大家生逢乱世，要么如你我这般的江湖中人，有武艺技能傍身，要么就得有强壮的体魄，才能度过种种危机。故宋某时常带人下山，尽力教普通百姓一些拳脚功夫，能让他们防身或强身健体，也都算是武当为百姓尽的一些微薄之力了。”
我很受感动，胸中燃气一团热火，恨不得也能立马做些计划中的惩恶扬善的好事，为百姓尽一尽峨眉的绵薄之力。于是我拱手道别：“处江湖之中则忧其民，少侠所行之事很有意义。在下也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宋某还没报答当年姑娘给药的恩情呢。”宋青书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告辞！”
“周小姑娘，我会好好报答的！”宋青书还在身后扯着嗓子喊着，我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经过我两日来的探查，了解到临风镇有个土财主叫赵有才的，住在城郊，家有良田百亩，平日里对佃户和长工呼来喝去，是个半夜学鸡叫让人起来给他干活的主。
于是，当天半夜，我便找到赵有才的家里，准备给他好好上一课，教他再不敢苛待穷人。
赵有才的家里如一般财主家无二，我穿着夜行衣趴在围墙上，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从房间中钻出，黑黢黢的夜里，也不点灯，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喔喔喔~”地叫起来，想必那就是赵有才无疑了。
正要起身下去，没想到另一个房间里却走出一个熟悉的淡青色身影，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赵老爷，这么早起来锻炼也不点个灯？”
赵有才尴尬地搓了搓手：“这......这不是灯油钱又、又涨了一文吗？”
“昨日教你的太极拳口令可记住了？”
“当然，当然。”赵有才笑道，“多亏了宋少侠的口令，我练、练得满脑子都是西瓜，可解了馋了！又、又省下一顿饭。”
又省灯油钱又省饭钱的，这赵有才当个财主怎么对自己都能这么抠？
我仍一点未动，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宋青书却朝我的方向喊道：“周小姑娘，墙上趴着累了就下来歇会吧！跟我们一起晨练晨练！”
竟然被发现了......我只好整了整衣服，从容翻下，无视赵有才哆哆嗦嗦的“你......你......你！”
“你为何在此？”我问道。
“赵老爷是临风镇太极拳中老年学习团队的领头人，我在此指导他的学习。”他话锋一转，“周小姑娘，天色未亮，你又为何在此？来寻赵老爷有事？”
“不错。我听闻赵老爷是临风镇远近为名的财主，但是为富不仁，对待工人颇为苛刻。今日一见，果然是半夜就起来学鸡打鸣，是打算现在就把人都唤醒给你干活吗？”我拔剑指向赵有才喝道。
“我、我、我......我不是，”赵有才似乎有点口吃，说话不太利索，“喔~！”
“你这是——当着我的面，也要打鸣来给别人听吗？”我眯了眯眼。
“喔~！”赵有才继续打鸣，“我、我控住不住啊！”
宋青书见赵有才着急的样子，对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向我解释道：“周小姑娘怕是误会了。赵老爷前几年生了场怪病，病好后就有些口吃，还落下了早起就打嗝的病根儿，而且打嗝的声音也很是奇怪，就像是公鸡打鸣。”
见赵有才仍是打鸣不停，我将信将疑：“那为什么给你干活的听了你的打鸣就要早起，这不是你的计谋是什么？”
“他、他们误会了！”赵有才急道，“我、我只是趁着宋少侠在此早起练功，老、老毛病一犯，就开始打嗝。他、他们怕丢工作自己早起的。”随机他的脸一红，“我、我也不好意思到处跟人说、说自己打嗝是公鸡叫。”
“是这样的。”宋青书补充道，“我亲眼见到赵老爷多给他们发了工钱。”
赵有才连连点头：“我、我只亏待自己。”
宋青书此时的表情完全像个严肃的老师，开启了教育模式：“周小姑娘，首先私闯民宅是不对的；其次，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来的消息就轻信他人；最后，你也看到了，赵老爷虽算是富裕，也过得十分节俭，并不是你以为的为富不仁之人。”
赵有才在一旁都快鼓掌叫好了。
我讪讪地收起了剑，对赵有才拱手行了个礼：“是我了解不深，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转头又看向宋青书道：“多谢提醒！”
宋青书欣慰地微笑：“不谢，知错就好。”
“......”出师不利，我转身告辞。
其实，劫富济贫这件事失败于消息不对称，我确实只听了一面之词便冲动行事，事后我也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到底是继续漫无目的地行侠义之道？还是赚钱给峨眉山买粮？
我摸了摸干瘪的钱包和咕咕直叫的肚子，决定要先解决现实的金钱问题。
正巧，镇上有支卖艺队在吆喝着：“南来的北往的！走一走看一看了啊！失传多年的江湖神技今日重现，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头铁的也欢迎加入挑战了啊！”
江湖卖艺之人，大多是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便在街上胸口碎大石、大嘴吞利剑地讨个观众几文钱的彩头，但今天这支队伍还有点意思，领头的人叫卖完之后，便自己上台去把大石块搬上身，又自己拿起大锤起砸！仅仅两三锤，便把身上那大石块给砸得稀碎，引得路人连连叫好，彩头也给得爽快，没几下，呈赏钱的盘子里便被装满了。
嚯！这还真是个来快钱的法子！
“有人要来挑战的吗？”领头人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腱子肉，满台子走道：“要有人有我这手艺，今天的彩头都归他！”
“好！”底下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巴不得有人上去挫挫领头人的锐气，或者把场子更热起来。
我在台下其实已看清，这领头人用的大石块和大锤都不过是空心，只是他演技好，将观众都骗了过去，再加上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和常年跑江湖形成的气势，也都十分唬人，故而没引起观众的质疑。
不巧，我就是那个头铁又需要钱的人，正要上去，却被人拉着衣袖，来人内力深厚、武功卓越，我挣脱不得，竟被他一路拉出了人群外。
那个“太极拳西瓜口令”是我们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你们见过没有啊？但真的可以跟着那姿势练一练lol~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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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周芷若（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