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花楹照例去侍候门主起床,推开门却看到床铺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人却不在,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花楹一开始没有多想,转身打扫起了屋子,收拾到书案的时候,发现一张字条摆在显眼的位置,待她凑近看清字条上的内容,一下慌了神,匆匆跑了出去。
钟寻正在演武场练剑,远远瞥见花楹的身影,见她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便先停下手中的动作,询问:“花楹姑娘?出什么事了?”
花楹气喘:“……门主,门主他……”
钟寻一急:“师傅怎么了?”
花楹缓了口气,将字条递给钟寻:“门主他走了。”
钟寻接过,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外出游历,勿寻——楚晏。
而此时的楚晏,正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宽阔的大道上,一把长剑,一身青衣。他不会骑马,只能靠两条双腿倒腾,晃晃悠悠倒也自在。
停在一间客栈的门前,他偏头打量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老板,来间房。”
身材矮小的老板从柜台里走出:“好嘞客官,您是要上等房还是下等房?”
楚晏问道:“有什么区别?”
老板笑道:“这区别嘛,您得自己住了才知道。”
左右就是睡个觉,有张床就行,楚晏正寻思,一股清冽的香气飘散开来,强势地钻进他的鼻腔,紧接着,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侧,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一下屏住了呼吸。
来人一身黑衣,长发半挽,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玄黑的衣袍衬得他脸色惨白,嘴唇却是恰到好处的红润,细长上挑的双眼黑得发亮,身姿修长挺拔,比他高上些许,微微垂眸看他,眼角拖曳出一抹不自知的风情,只是不带一丝温度。
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这是楚晏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是:这男人未免长得太过好看,好看得发邪。
男子并不清楚眼前这人心中所想,冰冷的视线扫过他,看向对面的老板。
“你们这儿最好的房间是哪个?”
声音也是格外的好听,如山间潺潺流过的泉水,干净冷冽。
果然,女娲娘娘纯手工制作的泥巴小人和挥一挥柳条甩出的泥点子就是不一样。楚晏不禁感叹。
老板一见来了个大户,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条,忙道:“最好的当然是天字一号房。”
“就这个了。”男子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扔过去,“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板接过,笑得合不拢嘴,又想起了一边的楚晏,转头问他:“客官您呢?”
楚晏掂了掂腰间的荷包,斟酌道:“我就下等房吧。”他虽然带了不少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省着点总是没错的。
老板喊来店小二:“带这位客官去后院。”而后朝黑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上等房一间!客官楼上请。”
小二也来到楚晏跟前:“您跟我来。”
来到后院,小二推开一间房门,楚晏走进去,四下打量一眼,房间里设施齐全,虽然有些陈旧,但该有的都有,他挺满意。
随手将剑放在桌上,楚晏说道:“还不错,就这个吧。
“那客官您先歇着,有什么事知会小的。”说罢小二退出房间,贴心地带上门。
楚晏简单收拾一番,平躺在床上,放松地闭上眼睛。
说实话,迄今为止他依旧觉得不真实,似乎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睁开眼,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
“唉……”楚晏长叹一声,自知无力回天,认命地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多时,困意袭来,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呼吸声渐渐平稳。
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醒来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楚晏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滚到墙边,头抵着冰凉的墙面,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阵细碎杂乱的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抬手捂住耳朵,企图隔绝这让人烦躁的声音,可惜效果不佳。
他抓住被子一角用力一拽,将自己的脑袋整个蒙住,裹得严严实实,但那声音依旧无孔不入。
地板被踩得“嘎吱”响,脚步声叠在一起,踢踏个不停。楚晏烦不胜烦,猛地掀开被子,气呼呼地起身,想找楼上的人理论一番。
走到门口,他刚要开门,楼上几声明显的撞击声让他止住了脚步。
不对劲!
他一下屏住呼吸,正准备凝神细听,院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在静谧的黑夜中异常清晰。
楚晏的心脏骤然一颤,调转脚步来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院子中横着一具人体,也可能是一具尸体,因为他一动不动,脖子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他窗外。
楚晏立马蹲下身子,半趴在窗沿,只露出半个脑袋,借着月光,楚晏看清了他的脸。正是白天在柜台前遇见的那个黑衣男子。
此刻他的脸上比白日更要冷酷几分,眉间似乎结了一层寒霜。几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也紧随其后落下,将他围住。
院中一派肃杀之气!
这些蒙面人不是普通的杀手,一招一式带着训练有素的狠厉,那黑衣男子也不简单,一出手楚晏便知道他是个高手,起码功夫不在他之下。
其中一个蒙面人似乎是他们当中领头的,一个跟斗从众人头顶越过,举剑朝黑衣男子刺去,却被他轻易躲过,一掌将剑刃折断,抓着蒙面人的手腕将人从半空拉下,另一只手接住断剑,反手握住剑柄,利落地划破了蒙面人的喉咙。
鲜血四溅。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眨眼间,院里最后一个蒙面人轰然倒地。
楚晏看得眼花缭乱,一定神,正巧与回过身来的黑衣男子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一怔。
黑衣男人的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楚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尴不尬地直起身,在对方警告的眼神中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楚晏说着干笑两声。
黑衣男子显然不想听他废话,握着那把还在滴血的断剑就要动手,楚晏立马喊道:“等等!等等等等,我保证,今晚发生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与别人提起!大侠手下留情!”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一支利箭猝然划过夜幕,破空而来,速度快到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楚晏只来得及听见一声闷哼,箭矢已穿透了黑衣男子的胸膛,带出的血珠溅到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抬手,断剑脱手飞出,精准地刺中躲在房顶上放冷箭的蒙面人。
蒙面人从房顶滚落,黑衣男子忍着痛意上前,将断剑拔出,手起刀落,直直地刺进蒙面人的胸口,蒙面人扑腾两下,转瞬没了生息。
“锃——”断剑从手中掉落,黑衣男子没了力气,扶住手边的石桌稳住踉跄的身形。
楚晏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他抬头,对上黑衣男子幽深的目光。
这一眼看得楚晏心脏一颤,忐忑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黑衣男子不答,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楚晏在这凝固的空气中大气都不敢喘。
黑衣男子抹掉嘴角渗出的血迹,冲着他说道:“你过来。”
楚晏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走了几步。
“靠近点。”
楚晏只好又往前一步。
“再近点。”
楚晏一步步地往前,直到站在黑衣男子面前,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楚晏压下心底的怪异,正要开口,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黑衣男子猛地抬手,两下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定住原处,还顺手封住了他的哑穴。
楚晏懵了,眼中流露出不解,茫然地看着对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小药丸。下一秒,脸颊被捏住,楚晏被迫张开嘴,药丸被强势地塞进嘴里。
那药丸一入口就化成了水,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楚晏的舌尖被苦得发麻,下意识地吞咽了下。
确定他咽了下去,黑衣男子抬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恢复自由后楚晏便掐着脖子一阵猛咳,咳得两眼泪汪汪。
“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楚晏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黑衣男子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原本殷红的嘴唇也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颜色,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即便如此虚弱,开口依旧是强硬的威胁。
“不想死的话,就带我去找大夫,不要耍花招,只有我活着,你才能拿到解药。”
撑着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便失去了意识。看着他倒在自己脚边,楚晏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男人?
照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泄愤地了一脚,楚晏万般不愿地将人背了起来。无奈这人身量比他高些,楚晏背着他,脚拖在地上,像拖着头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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