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楚令才回到了家，关门时不慎发出了一丝轻响，床上的霍进立马清醒，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令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睡懵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霍进才反应过来，他貌似有点气恼别扭地问着：“没有...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

原来在是问罪。

楚令笑笑：“觉得闷，出去走了走，就这么舍不得我，一刻也离不开？”

霍进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楚令轻哼了一声：“才没有，你想多了。”

他看不出来刘大哥有没有说谎，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就原谅他这三天的不辞而别了。

经此一事霍进也睡不着了，索性起了个大早，他一边洗漱一边暗戳戳地问：“刘大哥，你猜我有没有考中举人？”

楚令虽然没有看那日的放榜名单，但是他对霍进的才学也有几分自信：“我猜，考中了。在我无微不至的辅导下你要是还考不中，我就该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用功学习或者脑子有没有问题。”

霍进笑了一声：“那必是不能辜负您的教导啊，我当然是考中了。至于您后一句的中伤我就当没听见。所以，刘大哥，为了庆祝我考中举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品尝到您的手艺呢？”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得寸进尺，但是以前每逢自己取得了一些小成就，爹娘就会做满满一桌子饭菜来为他庆祝，自从爹娘去世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直到他千篇一律的生活中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鬼魂，他不仅没有伤害自己还一直在帮助他。

在这段并不漫长的时间里，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家人的感觉，这也是他意识到刘大哥不辞而别后那么不安的原因，他害怕自己被抛弃，再一次孤身一人。

他想如果他们之间建立了更多羁绊，刘大哥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了，他是不是就会拥有一个家人呢？

其实霍进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整一个年轻版的霍明启，算起来自己也算是这孩子的叔叔，既然侄子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

“得寸进尺，不过我同意了，菜买好了吗？没有的话就劳烦这位举人老爷跑一趟了。”

霍进惊喜地睁大眼睛，显得格外兴奋：“神机妙算的我早就买好了，就在厨房里，您请。”

楚令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行，但你也不能闲着，过来给我打下手。”

霍进跟在他身边一个人傻乐：“没问题。”

确如他所说，在厨房角落堆放着一大篮子菜，楚令翻了翻种类还挺全，摸起来也算新鲜，大概是昨天晚市的时候买的。

他挽起衣袖，捞出几颗白菜将篮子递给了霍进：“暂时没有你要做的事，你先将这些菜洗了，以你我的胃口，这些菜刚合适。”

霍进接过篮子笑着应了一声：“那当然，我可是精打细算了一番。”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很好。

楚令瞟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小孩子心性，他手上动作未停，手起刀落间一整颗大白菜便被完美地切开，放置到一旁备用，切菜没用多少时间，准备工作做好后就能起灶了。

早已洗完菜乖乖等在一旁望眼欲穿的霍进立马精神：“交给我，我点火的手艺不说第一也是第二。”

他将柔软轻巧的引火物放到火折子上不一会就燃起了细小的火苗，承载着两人目光的小小火苗一遇干燥的木柴就劈里啪啦地烧了起来，灶膛口一瞬亮地通红。

霍进摸摸鼻子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今天的柴禾给力瞬间就燃了起来，不然他可想象不到出糗的时候该有多尴尬。

灶堂里火烧得正旺，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此刻的厨房就像一个暖炉，热火朝天，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两人忙碌了很久直到傍晚才终于准备好这顿可以称之为丰盛的晚宴。

最后的成果没有辜负他们的辛苦付出，色香味俱全由刘大厨出品的美食一道道端了出来，空气中都溢满了香味，勾着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霍进看着满桌的佳肴恍惚一瞬，这一幕与他幼时的记忆重叠。

他扭头望去，仿佛能看到堂外砰砰绽放的烟花，听见邻居欢笑团聚喜乐，而他沉醉于那时的喧嚣，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的流光，一回头就能见到父母慈爱的笑颜。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些美好的画面都已经褪色，终结，被烙上回忆的痕迹，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霍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嘴角带笑拉着楚令入座：“我们的大功臣请坐，为了庆祝我考中举人，也为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这杯酒敬您。”

他喉头微动咽下清冽的酒水，陡然面色通红咳了几声似乎是被呛到。

楚令好笑地配合着他举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今日是为庆祝他考中举人，他就不计较这小子私自买酒的事了。

霍进一手夹菜一手端杯，时不时瞅一眼吃相优雅的楚令，他再度喝了一杯，思绪渐沉。

其实往日他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无论是自己取得了什么成就总归只有他一人，无人可与他分享这份喜悦，慢慢地他也就没了那份想要庆祝的心思。

但真是奇妙，似乎命运垂怜一般，在他最孤独之时，他有了一个朋友，予他陪伴，予他教导，予他过去所求而不得的一切。让他疲惫的灵魂可得片刻宁静。

霍进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很快就两颊微红，他眼里似乎蒙了一层水光那双眸子格外透亮，此时执拗地望着楚令低声说着什么：“有您在，真好......谢谢您陪在我的身边......”

清冽的酒香缭乱他的意识，霍进撑不住趴在了桌上睡了过去。

他已然醉了。

楚令听见了那句低语，他放下茶杯轻笑一声，作为霍明启的好友，对故人之子照拂一二也是自然。

霍进睡得很沉，楚令没将他叫醒，他起身拉起霍进将他扶进了房中。

“今夜良辰，祝好眠。”

霍进应有许多心事，即使在熟睡中也轻皱着眉，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有谁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紧锁的眉，为他抚平一切烦心，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无比确定，他混沌地想着，或许自己今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他这支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依靠。

楚令来到外面，面对一桌狼藉叹了口气，某人已经睡着，这收尾工作就只能落到他的肩上了。

索性他不是人类还可以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收拾完后他来到堂外，清冷的月辉此刻洒满了院落，照着影子拉得长长，他迎着孤月纵身一跃来到屋脊。

鬼修的力量大多来自阴气与怨力，但极阴之夜的月华亦是绝佳的修炼材料。

楚令运起功法盘坐在地，肉眼看不见的冷白月光丝丝缕缕尽数被他吸收炼化转变为无穷的力量。

随着功法的运转，他的眼眸逐渐变为赤红，充斥着暴虐与残忍的气息，这就是这种功法的弊端了。

《化灵转置**》是他在某一个修真世界偶然得到的，它可以将极阴的月华层层净化直接转化为使用者的功力，代价是使用者实力越强神智也就越发混沌，直至最后沦为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

故而在那个世界，此等功法被列为禁忌，毕竟谁也不想与一个不知感情，不辩苦痛的极强傀儡交手。

既然他使用了这种功法，自然要承担它所带来的代价。

他默念几遍清心咒才压下内心想毁灭一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