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棋局逆转杀机又现

齐思安的这场宴席散得极早。

那些比谁都精明的商贾一个个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嘴里说着最动听的奉承话,可一谈到为南北运河筹款的正事,便都成了滑不溜手的泥鳅。

他们也不直接拒绝,只推脱说如此大的资金量一时间难以周转,需要回去与家人商议。

齐思安端坐在主位上,面色愈发铁青。

殿下的这些人,无不是个个绫罗绸缎,腰缠万贯,可一张张堆笑的脸上却满是洗不掉的市侩气。

国之大计,社稷之本在他们的口中竟只是一桩需要商议的买卖。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

他乃是天潢贵胄,未来的储君,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要与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同席,听他们用周转不灵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搪塞君父之忧。

让他放下尊严,去对这群锱铢必较的商人好言相劝,甚至许诺好处以换取他们所谓的慷慨?

他做不到。

这非是计策,而是**裸的羞辱。

他宁可承担失败的后果,也绝不会向这些人屈服。

宴席草草结束,他的幕僚张先生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殿下,这些商贾分明是墙头草,二殿下一定是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好处,这些商人便倒向了他那边。

为今之计,不如……不如暂且与二殿下合作?只要这运河项目的主导权还在您手里,日后还怕不能制衡他?”

“合作?”齐思安冷笑出声,“本宫是太子,未来的君主,岂能与他为伍?他如今用这般手段去笼络这些商人,只能证明他们是一丘之貉,要本宫去向他低头,绝无可能!”

他是个何其高傲的人,在他眼中,齐思铭的手段不过是庶出,阴暗里的算计怎能比得过煌煌大道。

齐思安一连三日都没有去找齐思铭,更不可能去向那些商人服软。

他待在东宫,固执地等着,他觉得那些商人早晚会后悔,会想明白谁才是大胤朝未来的主人,然后主动上门来求他。

可惜,他等来的不是那些商人的悔悟,而是南北水运工程彻底停摆的消息。

没有资金注入,工期一拖再拖。

工地上那些等着工钱养家糊口的民夫们迟迟拿不到钱,一个个怨声载道,渐渐演变成了罢工,甚至还有的为了争抢最后一点口粮而聚众斗殴。

而这些消息,齐思铭自然是不会放过。

他派人将这些消息散播出去,没过几日便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关于太子“刚愎自用、不恤民情”的流言四起,甚至有孩童编了歌谣传唱,说太子心眼小,容不得人,是个斤斤计较的主。

太子的声誉口碑一落千丈。

这正是齐思铭想要的结果。

他早就料定,以齐思安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向那些“墙头草”低头的。

那日他对那些人的威逼利诱,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那些人会对他死心塌地。

忠诚?对这群在利益场里打滚的人而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些人天生逐利,永远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风险最小的那一方。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心,而是他们的选择罢了。

他给了他们一个更诱人的诱饵,也笃定了齐思安那份可悲的骄傲,会让他连伸手争抢的姿态都懒得做出。

他布下一张网,猎物自己撞了上来,而那个高傲的猎人,却连猎物为何逃跑都看不明白。

太子想将此事瞒下来,可工期却瞒不住,民怨更是瞒不住。

翠儿将外面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完,连那首孩童编的歌谣都学得有模有样。

歌谣……

这手段,可比在朝堂上直接参太子一本要狠多了。

朝臣的弹劾是刀,民众的口碑是水。

刀能伤人,水却能覆舟。

高玥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齐思铭那张永远带着三分笑意的脸。

谁能想到,那样一双清雅的眼眸背后,竟藏着如此精密的算计和对人性的精准洞察。

他甚至算准了太子这么做会引发民怨,再顺水推舟,将这股怨气化作利刃,彻底刺穿太子“仁德”的外衣。

高玥轻轻放下茶盏,看着空空的殿中陷入沉思。

齐思铭此人,当真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

翠儿往前凑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这才继续说道,“娘娘,还有一事……”

她凑到高玥耳边,“奴婢还打听到,皇上为了这南北运河工程停摆的事,在御书房里发了好大好大的火。”

她似乎想形容那火气有多大,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只能急急地说:“听说……听说把他最心爱的那只天青釉茶杯都给砸了!”

“听说当时里头‘哐当’一声脆响,吓得外面所有当值的人魂儿都飞了。那可是汝窑出的雨过天青色,贡品里都挑不出几件的宝贝!皇上平日里拿在手里,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呢!就这么……”

翠儿做了个往下猛力一摔的手势,咂了咂舌,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天青釉茶杯……

她当然知道那只茶杯。

色如青天,温润如玉,是皇帝心爱之物,这砸的哪里是茶杯,分明是砸在太子脸上的耳光。

翠儿顿了顿,见自家娘娘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听得认真,又往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神秘兮兮地补充道:

“不过太子殿下也是个硬骨头,听说皇上罚他跪在殿外一夜,连皇后娘娘派人去送吃的,都被皇上拦下了,说是不准任何人求情。”

高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帘微抬:“那皇上可有召见王爷?”

翠儿脸上立刻露出钦佩之色,连连点头:“娘娘您怎么知道的?没错!王爷一早就被传召进宫了,奴婢回来的时候,人还没从御书房出来呢。”

高玥闻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唇角逸出一抹浅笑:“那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看来,是时候去祝贺一下齐思铭了。

她想起那个在万花楼里,用一枚玉佩就搅动风云的男人。

那天晚上,就连她都以为棋至中盘,胜负已分,可这盘棋,竟又被他硬生生地翻了回来。

高玥起身走到内室,轻轻打开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箱内静静躺着一块完整的玉石,通体纯黑,在幽暗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丝血样的暗红。

这是极为罕见的墨玉,还是带着血沁的极品。

“翠儿,找京城最好的玉匠,把这块玉石打磨成一支玉笛。”

“娘娘!”翠儿看了一眼箱子中装的东西,心疼得直抽气,“这么顶级的玉石,打成笛子……也太可惜了!”

高玥将箱子合上,声音里带着雨过天晴的平静:“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它还有价值的时候,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才是正理。”

她想起了那个清冷的院落里,齐思铭孑然一身的落寞神情。

“他收到以后,应该会高兴的吧。”

吩咐完翠儿,高玥又觉得仅仅送个礼不够,她决定亲自去向齐思铭道贺。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宫装,算好了时辰,便往齐思铭住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便看到齐思铭一袭白色长袍,从御书房缓步走出。

他眉眼舒展,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心情极好。

高玥正准备上前,余光却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东宫的方向溜去。

是苏泠。

高玥心念一动,停下脚步,转而悄悄跟了上去。

东宫门口的小厮见到高玥,刚要行礼出声,就被她一个“嘘”的手势制止了,他们立刻噤声,不敢再有动作。

只见苏泠熟门熟路地绕到太子寝殿的侧门,轻轻一推闪身进去。

高玥躲在廊柱后,心中了然:“看这熟悉的程度,怕是来了不止一次了。”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寝殿,躲在窗外,隐约能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随后,苏泠那温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殿下,您受委屈了……”苏泠的声音带着心疼,““可越是这个时候,您越不能倒下。”

她柔声劝道,“殿下,一时的退让,并非懦弱。您想,猛虎扑食之前,也需先俯下身子,不是吗?”

“您现在要做的,不是与皇上硬抗,这只会让暗处的人称心如意。您要做的,是保存实力,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时机。”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传入门外高玥的耳中,“有时候,输了一场战役,是为了赢得整个战争。只要最后站在顶端的是您,今日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高玥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感慨。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在她之前所在的那个游戏中,苏泠是世界的中心,是所有光环的宠儿,是天命所归的女主角。

她只要微微一笑,蹙一蹙眉,无论是眼前的太子齐思安,还是其他的男主,都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悉数捧到她面前。

她何曾需要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失落的男人面前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给予安慰?

剥离了那层耀眼的主角光环,原来苏泠也不过是个会为情所困的普通女子。

“如果皇后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跟一个宫女搞在了一起,她又会怎么想?”

高玥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皇后那张愤怒的脸,摇了摇头,没有进去打扰他们,而是转身默默地离开了东宫。

刚走出东宫,高玥便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

她抬头,正对上齐思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他的寝殿与东宫并不顺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但高玥没有问他为何在此,只是咧开嘴,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王爷,恭喜。”

齐思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打量着什么,随后语气平淡:“不是真心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笑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高玥连忙摆手,“我是真心祝贺你的,只是……”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刚刚在东宫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了齐思铭。

“我觉得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高玥看向齐思铭,内心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其实太子根本就不想管南北运河这件事,这是你父皇想让他建功立业。”

却没想到齐思铭听完并不惊讶,只是缓缓说道:“这不难理解。万花楼的舞姬在台上光彩夺目,可你想过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偏爱做台下那个静静欣赏舞姬的看客。”

高玥没想到齐思铭会这么说,顿时一愣。

是啊,有人渴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自然就有人甘愿隐于幕后。

太子或许根本没有争雄之心,他只是被身份推着走,做一个安逸的看客,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齐思铭就那么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从微蹙的眉头,到因思索而轻轻抿起的唇,再到此刻豁然开朗的清亮眼眸,他都尽收眼底。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高玥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撞进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高玥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撞进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

“你怎么不说话?”

高玥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认真地说:“看来,你还是喜欢万花楼的舞姬。”

齐思铭:“……”

南北运河之事就此尘埃落定。

由于前期的延误,工期也变得异常紧张。

皇帝最终下旨,派齐思铭即刻启程,亲自前往河北督办运河事宜。

临行前夜,高玥辗转反侧,心中竟生出怅惘。

她披衣起身,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齐思铭的住处。

月色如水,清冷的院中,齐思铭竟也没睡,正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对月饮酒。

看到高玥来了,他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只是抬手,将桌上另一只干净的酒杯斟满,推到她面前。

高玥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清冽的酒香与晚风中桂花的香气交织。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身不由己。”高玥举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轻声说,“我们总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殊不知,或许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走。”

齐思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高玥又饮下一杯,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我有一个朋友,她其实很想做天上最耀眼的太阳,光芒万丈,普照万物。可她好像生来就是一枚月亮,只能借着别人的光,才能在黑夜里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她顿了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齐思铭终于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那她后来呢?”

“后来,”高玥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后来她发现,就算改变不了故事的结局,她也可以选择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走完这段路。至少,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齐思铭举杯邀月,一饮而尽,任凭酒液的辛辣在喉间蔓延。

““我还记得有人曾对我说过,月之光华,亦可引动潮汐。”他放下酒杯,目光深邃。“日月经天,盈亏有时。白日虽明,亦有不见之时。”

他转过头,凝视着高玥,语气低沉而富有磁性:“光芒源于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在需要之时,驱散黑暗,指引方向。即使是借来的光,亦能照亮人心。”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意上涌,氛围也变得有些微醺。

高玥借着醉意,撑着下巴看他,眼神迷离:“我想再听你吹一曲。”

齐思铭看着她,没有拒绝。

他拿起那支总是带在身边的玉笛,横于唇边。

笛声响起,不似万花楼那晚的剑拔弩张,也不似他独处时的孤高清冷,今夜的笛声,婉转悠扬,带着月下的朦胧,酒后的微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缠绵与不舍。

笛声在静谧的庭院里流淌,穿过花木,拂过水面,最后悄悄潜入高玥的心底。

她听着那笛声,看着月下那个吹笛的男人,或许是她醉了,她好似觉得今夜齐思铭的侧脸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悄然破土而出。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在一个角落,一道提示框无声浮现。

【警告:玩家对NPC产生过度情感波动,可能影响任务走向,会增加任务的风险性和难度。】

……

第二日清晨,高玥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发现自己安稳地睡在寝殿的床上。

翠儿端着水盆进来,看到她醒了,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昨晚……”

“我昨晚怎么了?”高玥揉着有些发胀的额角。

“是二殿下把您抱回来的,”翠儿的眼睛眨了眨,满是兴奋,“快天亮的时候才走呢。”

高玥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问:“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翠儿捂嘴偷笑:“奴婢昨晚想进去伺候,王爷还不让呢,说娘娘睡得沉,不让人打扰。”

高玥听着,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一般,她垂下眼帘,若无其事地梳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许是怕我酒后失言,把他的秘密都给说了出去。他那个人,心思重得很。”

“可奴婢瞧着不像呢。”翠儿一边为她拧干了热毛巾,一边小声嘀咕道,“王爷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奴婢,说娘娘您醉后会头疼,让小厨房一早就备下了醒酒汤呢。”

“而且呀,王爷看您的眼神……啧啧,奴婢说不好,反正不是平日里那副冷冷的样子。”

“就你话多。”高玥用毛巾敷着脸,脑中清醒了许多,脑子里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齐思铭那双冷冷的眼睛。

她轻哼了一声,“谁要跟那种活阎王暧昧不清。”

话音刚落,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中响起。

【系统任务发布:河北即将在五日后发生决堤,请玩家利用好该剧情,完成任务。】

“玩家”、“剧情”、“完成任务”……

这几个字眼,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高玥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人也清醒了大半。

是啊,她差点忘了,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她只是一个玩家罢了。

时间过的久了,她差一点就真的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里的玥贵妃了。

更重要的是……河北决堤?

齐思铭去的地方,不就是河北吗!

系统让她利用这次决堤完成任务,可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要眼睁睁地看着滔天洪水冲破河北,看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甚至……

她要眼睁睁地看着齐思铭深陷洪水险境,甚至是拿他的命去赌一个所谓的胜利。

冰冷的声音落下,可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月下那人柔和的侧脸和带着不舍的笛音。

那个心思深沉的提督王爷,和那个月下为她吹笛的齐思铭,两个身影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叠,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她第一次痛恨起这个游戏的设定,也第一次对“任务”这两个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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