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迟疑许久，最后决定悄悄上楼看看。

她轻手轻脚爬上楼梯，在接近四楼的地方听到了模糊的人声：“……非常不可思议，虽然很弱小，但的确拥有全元素天赋，而且……你不需要平衡它们的关系是吗？”

那道陌生的男声低沉醇厚，“你的情况的确特殊，等开学后，我会负责指导你……”

裴音没再继续听下去，她猜测刚刚的声音是几个人放出元素魔法造成的，但这不重要，一件更让她在意的事在她心头打转。

学校。

在她的印象里，上过学的人会更容易找到工作。

既然她阅读和听力都没有了障碍，她是不是可以提出要去上学？

……不过还得先问一下伊芙琳，颈环这件事能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注意力更多放在门外的声音上。

终于被她熬到结束，她掀开一小片窗帘，目送一个穿着修身制式服装，外搭黑灰格子外套的黑发男人出了门。

过了不久，隔壁传来开门声。

裴音立刻小跑去敲隔壁房门。

“来了……咦，裴音？找我吗，好耶，快进来！”

她看着伊芙琳关上门，过了一会儿才问：“你送我的礼物能翻译语言这件事，我能外传吗？只会告诉家里的另外三个人。”

也只有她们知道她有语言障碍。

哪知伊芙琳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诧异，“什么？”

她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相似的茫然。互通信息后，裴音才发现伊芙琳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我是从书房的翻译咒文书里得到灵感设计的蕾丝花纹，”她回想着和它有关的记忆。

“用的材料是银蛛丝……哦哦你可能不知道，银蛛丝是基础阵法材料。也许、可能，巧合下它变成了一个小型符文？”

“说出去……当然可以，这样大家交流会更方便嘛。”

完全不清楚符文绘制限制性有多大的裴音非常顺利地接受了这个猜测，就算她清楚，也会认为天选救世主做出什么来都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太感谢你了。”裴音郑重道谢。

她冲下楼拦住准备离开但还没走远的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

神使停下脚步，惊异地转身，发现叫她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沉默安静的养女。

“可以和我聊聊吗？”裴音平复气息，提出请求。

维罗妮卡想想自己接下来繁重的计划，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回答：“好，我们进去吧。”

新阵法的设计实验还没有完成，反正参与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推迟一点再继续也没问题，大不了就让西塞尔送她过去好了。现在她真的很好奇裴音会找她说些什么。

书房里，两人刚坐好，裴音考虑到维罗妮卡忙碌的工作，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刚刚试过很多次，我可以完全理解文字，也能听懂世界语了。”

“嗯？”维罗妮卡露出疑惑的表情。

还没等她提问，裴音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环带说：“是因为这个。”

维罗妮卡迅速起身，绕过矮桌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颌仔细端详繁复美丽的蕾丝花纹，又上手抚摸了它的表面，带给裴音微弱的痒意。

“这是……符文？”维罗妮卡喃喃。

符文和阵法可以追溯到同一个本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符文就是简化版的阵法，相对的效力也比阵法要弱很多。

要制造一个完整的阵法，第一步是用银蛛丝制成的墨水绘制阵法本体图案，这一步的成功率很低，但好在失败了也只会消耗墨水。

第二步就是让材料溶入阵法中，这一步的成功率相对高，但仍有失败的可能，一失败摆在上面的材料就彻底打水飘。

符文要简单小巧的多，使用的材料也较少，它比阵法使用范围更加广泛。

作为当世顶尖的符文师阵法师，维罗妮卡深知二者互相转化的不易，毕竟她自己的成名作就是有关这方面的研究。

不管是符文还是阵法，都有几个基础模板，一般研究者只会在模板的基础上进行创作，想要开拓新的模板非常困难，耗费一生却一无所获的大有人在。

数不清的符文师尝试过各种材料及材料的各种形态，发现只有银蛛丝制成的银墨最适合构建阵法本体，连固体银蛛丝的效果都不佳。

这个装饰……有很明显的符文效果，而且作用是翻译。

维罗妮卡想起自己自己的成名作，研究如何将大型翻译阵法转化成便捷符文，还额外拓展了可使用的种族。她回忆里面的阵法，竟然找不到它们和这个花纹的相似性。

“太惊人了……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她急切地询问。

“伊芙琳送给我的，她说能有翻译效果只是巧合。”

符文设计……可没有这种程度的巧合啊。

维罗妮卡决定尽快和伊芙琳来一场谈话，她揉揉裴音的脸蛋，问：“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想上学。”

维罗妮卡没多想就同意了，她原本就考虑过是否要让养女去学校，但考虑到大家对裴音的评估，加上裴音自己也不愿意与人接触，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语言问题解决后就愿意走入人群了吗？

“当然可以，我很高兴你能主动走出家门。正好伊芙琳也要入学，我跟那边校长商量好再找你讨论具体事项，但到时候可能是另外的人来。”维罗妮卡说，“还有别的事吗？”

裴音摇摇头，对这么快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有些恍惚。

神使点点头，“那你帮我把伊芙琳叫来吧，我有事找她。”

于是裴音又一次敲开小救世主的房门，特别告知她这次的谈话内容可能和自己脖子上的装饰有关。

“维罗妮卡说它是一个符文。”裴音轻轻摸着蕾丝，感受它顺滑的触感。

“我明白了，谢谢你。”

伊芙琳保持愉快的微笑，轻快地走进书房。

*

裴音再接触到有关这件事的后续已经到了三天后，一个干练成熟的金发女人将几份文件摆在书房的会客桌上。

“圣女阁下您好，我是神使冕下的助理，我来辅助办理您的入学手续。”她严肃地说。

“谢谢你。”裴音拿起文件开始阅读。

女人看着她平静的脸，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她旁边的圣子，两人虽然容貌发色瞳色皆不相同，但表情展现出了高度的统一，单论气质来说的确像是真正的亲人。

她暗暗感慨不愧是一家人，就算只是养亲关系也如此相似。

裴音大致阅读完文件，繁杂的手续基本上都被办好了，她要做的只有选择学习科目。

珐莱利斯学院有十二个年级，无元素天赋者在前四个年级只教授通识课，等到第五年就开始选择自己要学习的主科和选修课。

主科会占据大部分学习时间，一个科目下有多个必学课程，理论上来讲主科不能选超过两个；选修课一般情况下不建议报超过两个，但如果在保证主科成绩的前提下，可以填报更多。

排除魔法阵法等一系列一看她就不能报的主科，裴音对着剩下的科目陷入沉思。

她擅长什么来着？好像没有，那就选一个以后能赚钱的吧。

……虽然有介绍，但介绍都太正经了，完全看不出来哪个更符合她的要求。

她严肃地思考自己能不能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遗憾地发现她的词汇量并没有那么丰富，并且要是被看出来……好像有点丢维塔西亚家的脸。

那就没办法了。

裴音忍痛提问：“维罗妮卡有没有推荐的学科？”

助理闻言有点惊讶，圣女居然不称呼冕下为“母亲”，也不使用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关系这么亲近？

猜测归猜测，她面上保持严肃，非常尽责地转告神使的意见：“冕下建议您选自己喜欢的，如果不知道选什么，可以参考圣子阁下的建议。”

……论相处时间确实是西塞尔和她在一起比较久，但是维罗妮卡居然一点建议都不给吗？

裴音沉默地看向旁边的人，两人相视片刻，西塞尔突然转头，伸手拿过那叠文件，粗略看了一圈，最后说：“生物学科你可能会喜欢。”

他记得在那趟旅程中她看的书都和动物有关，去看展览也唯独对植物标本馆恋恋不舍，应该是对这个学科有些许兴趣。

生物……生物也行吧，可以减少以后不自量力吃野菜死亡的几率，或许也能增加一点看到危险动物能及时认出来并避开的几率。

虽然她心里对这个学科似乎隐隐有些抵触，不知为何感觉它有点没前途……是以前留下的印象吗？

好吧，大不了去挖野菜吃。

她忍痛点头，确定下自己的主科。

再就是选修课，她考虑到主科以及自己的知识面问题，挑了“常见药水解析制作”、“奇怪的植物”、“动物内脏的妙用”三个课程，并决定在上课之前把手头恶补常识的书啃完。

希望这个世界的学校里不要有需要小组合作的作业。

……又是记忆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