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希欧多尔

伊芙琳以前分享过很多事给裴音,比如她魔法课的上课地点在后山的一块区域,那里只有导师允许的人才能进入,外面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反过来可以。

比如希欧多尔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就在校长室下面,不过他不常在那;又比如她也很烦通识课,但导师明确要求她必须上。

西塞尔是风云人物,很容易就能知道他一般不是在学阵法就是在学魔法。

结合伊芙琳透露出的“导师为了方便把他两个学生的上课时间安排在一起”,伊芙琳上通识课的时候西塞尔应该在上阵法课。

裴音决定先去希欧多尔的办公室看看。

她敲敲门,里面并没有回复。

那就只能去后山碰碰运气了。

“后山”对裴音来说是一个很宽泛的指代,她看着眼前的树林开始头痛。

是不是留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会好一些?

她揉揉太阳穴,想着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就算人没找到,开辟新地图也是件好事。

伊芙琳说过有些同学会在后山悄悄饲养动物,但她没提到是否有人在这受伤甚至死亡。

社交圈非常小的裴音不知道后山一般是不建议没有战斗力的学生进入的。

她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珍贵道具和药物,手上握着少量可致幻的紫绀草粉末,快步走进树林。

裴音一路做记号,在不知道正确路线的情况下不小心越走越偏。

她抬手看表,自己已经走了二十分钟,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伊芙琳今天需要连上两个小时通识课,时间还比较宽裕,她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前走。

“咦?”她向远处眺望,小声惊叹,“这里有湖?”

她轻手轻脚朝湖泊方向走去。

……怪异的光线。

她被反射来的光闪到眼睛,停下脚步寻找异常处。

她抬头,不远处的树枝上攀着一条黑色的巨蚺,它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裴音粗略推测,它身体直径最大的地方应该有自己脖子粗。

她仔细观察这条巨蚺眼睛后连成一条直线的几块白色上唇鳞和颞鳞,回忆自己读过的书,微微皱眉。

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桑德留斯树蚺,它的原始栖息地在北大陆的几片丛林,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

……谁把它放在这的。

她小心地拿出预备好的药粉,慢慢后退,注意不让自己踩到声音大的东西。

黑蚺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睁眼,无神的绿瞳似乎在盯着她。它几乎是瞬间就窜到裴音面前,伸出分岔的长舌嘶嘶吐信。

不行,没时间怀疑是不是别人饲养的了。

她挥手把药粉洒向它的脸——

被一面水膜阻挡在中间尽数吸收。

她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与她相隔几棵树的地方,一个黑发灰瞳的男人正看着她。他穿着不同于校服的修身制服,外搭一件黑灰格子大衣,左耳垂有一颗闪亮的黑色矿石。

这身衣服把裴音的记忆拉回那个早晨,那时的她在房间内透过窗户,期待这个人赶快离开。

“希欧多尔.图里曼老师?”她艰难地念出这串并不熟悉的姓名。

他保持着毫无波澜的表情点头,声线平稳:“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

巨蚺吐着信子游移到他身边,立起身子蹭蹭他宽大的手掌,继而转头用深绿的竖瞳紧盯着她。

“我来找你。”裴音保持和他的距离。

她并不惧怕这条蛇,相比之下希欧多尔的冷脸给她造成的压力要大得多,要不是有事找他,她在路上看到这个人绝对会避开。

但是他……有点像西塞尔。

她思维开始发散,试图让自己感到轻松。

考虑到两人的关系,应该说西塞尔像他。

她以前就奇怪维罗妮卡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西塞尔这样的孩子,现在看来,他可能受老师影响比较大。

“什么事?”

裴音之前怀疑过他是否和“伊芙琳”有牵扯,但想起以前听伊芙琳说过希欧多尔是神使给她介绍的老师,知道她拥有全元素天赋,就逐渐打消了这份怀疑。

维罗妮卡对他应该还算信任?那应该是好人。

她缓慢组织语言,“我是伊芙琳的室友,她这两天有些古怪,我很担心。您是否知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伊芙琳的室友。

希欧多尔记得这个人。

他平静地注视裴音,明明是人的眼睛,看上去却如蛇瞳那样锐利幽暗,让裴音极其不适。

“或许是她最近在魔法的练习上进入瓶颈期,有些烦躁。”

“……是吗。”裴音原本以为以为西塞尔平时的表情已经够刻薄了,没想到还有人更胜一筹,或许是年龄加成吧。

……压力好大。

她与西塞尔相处了两年多,直到现在她看到这种冰冷的表情时,记忆残留仍会准时出现。

起初她感到痛苦,想要逃避;而后她感到烦躁,试图用刻薄的词句伪装自己的虚张声势,但是语言不通与寄人篱下让她完全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发泄不满。

西塞尔在让她心情变差这方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但看样子面前这个老师要更胜一筹。

她的厌烦情绪似乎在面对这个年纪的男性时烧的更旺盛,就像她过去跟着西塞尔赐福时,在小村庄的神殿前听村长说话那样。

裴音伸手握住口袋里的灼烧药水,试图保持冷静。自己还没说完,不能愚蠢地停滞在这,“她似乎遗忘了很多东西,您有检查过她的情况吗?”

“我之后也许会试试看。”希欧多尔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裴音听着他古井无波的,无法理解出有效信息的话语,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逐渐侵蚀自己的大脑。

她一直有注意远离看上去比较冷漠的人,在课上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角落里阴暗沉默的苔藓,做实验都仔细选择最和蔼的那几位老师指导,就是担心自己被突然打击得失控。

太厉害了,他和西塞尔不愧是师生。

“或许是我多心了,”她慢慢说:“我昨晚看见她的时候,甚至怀疑那是否真的是我认识的伊芙琳。”

希欧多尔垂眼抚摸着巨蚺冰凉的鳞片。

“保持敏锐不是一件坏事。”他说:“但也要小心事实被过度发散的思维蒙蔽。”

……是这样吗?

……!

“我知道了,谢谢您。”裴音说完这句礼貌的敬语,感觉自己几乎要呕吐。惊惧、厌恶、愤怒混杂在一起,让她大脑几乎过载。

她转身干了口袋里这瓶灼烧药水。

火焰从舌尖烧到胃部,将繁杂的思绪驱赶。

她慢慢踏上来时的路。

卡洛琳事件发生后,她用仓库里的材料做出了简单的口红,这对于保住她的在外形象出了大力,至少她嘴唇发白时不会有人发现。

“唰啦——”凌厉的杂音,像是有什么在摩擦地面。裴音倦于对此做出反应,总归有个**师在旁边,他应该不会看着学生去死。

“西奥!”**师的声音难得提高,呼唤着一不留神就窜到陌生人身边,甚至一圈圈绞住她的桑德留斯树蚺。

“它会伤人吗?”裴音深深皱眉,双手向侧方平举,试图让它们别被卷在蛇身里。

这条黑蛇正好围到她的胸部,蛇头稳定地停留在她面前,吐出的蛇信差点就要贴上她的脸。

它的鳞片冰凉,稍稍能缓解一点灼烧药水带来的刺痛。

近距离面对这条巨蛇,更能体会到这两颗绿宝石眼瞳惊人的美丽。就像那副绚丽大胆的画,给人以危险、诡奇的美感。

可惜她现在并无欣赏的心情。

“它不会伤害你,放轻松。”希欧多尔急切地来到裴音旁边,打算说些什么来安抚倒霉的学生,甚至已经准备将随身携带的光元素符文道具拿出来。

但他却并没有在她眼中发现恐惧的色彩,只有不经掩藏的厌恶和烦躁。

“西奥?”她喃喃:“希欧多尔,西奥……它的名字真有意思。”

希欧多尔知道这个女孩联想到了什么。他小时候确实是直接把自己的小名给了它,反正也不会有人再这么称呼自己。

“西奥,”他抚摸着光滑的蛇身,“把她放开。”

黑蛇小幅度摆摆身子,旋转着离开裴音,独自游走到湖泊附近。

“抱歉,让你受惊了。”希欧多尔确认时间,说:“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医务室。”

裴音半点犹豫都没有,摇摇头,径直走上返程路。

她明天有考试,为了不惨烈挂科,需要快点回去休息,下午继续去实验室复习实操课程。

自学了将近一个学期,她还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学得如何,对于会考出怎样的成绩心里完全没底。

盖好被子合上眼皮时,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做这么一个梦。

刚刚见过的**师希欧多尔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盯着她,外面的黑灰色格子大衣消失不见,只剩下修身的白衬衫和西裤。

他右手摆出一个常见的施法姿势对准她,左手却虚弱无力地下垂,刺目的血液在衣袖上洇开。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目光冰冷,灰瞳如蛇般幽暗可怖。

裴音抬起手,一团熟悉的黑色雾气在她掌心游走,像肉块一样蠕动挣扎着。

她挥挥手,黑雾从**师的身后处冒出来紧紧缠住他的肢体,锁住行动能力。唯有那条不自然垂落的左臂被它避开。

“这片黑雾……”他仍想说话,被裴音厌烦地用雾气堵住嘴。

她慢慢走近希欧多尔,抬起那条无知觉的手臂,用力撩起他的袖子——

那条手臂上有一道尚在流血的伤口,以它为中心向外生长着金色的裂痕,蜿蜒进尚且被布料包裹着的地方。

她心念一动,希欧多尔的白衬衫就化为黑色的颗粒,融入大片黑雾中。

他阴冷地注视她,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金色裂痕已经占据整条左臂,正声势浩大地预备向脖颈和躯干进发。

要怎么让它停下?裴音想。

下一刻,希欧多尔的左臂毫无预兆地卷入黑雾,肢体与躯干的接口平整,断面有着雾气般的黑色,而刚刚金色的痕迹已然消失。

她抬头,看见**师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起来并不是很痛。”她轻轻说:“是你比较能忍,还是这样本来就不会有感觉?”

希欧多尔的表情又恢复冷漠,裴音遗憾地说:“你刚才的表情比现在好多了。”

她把人放在树下,安静地离开。

他的视线如影随形,古怪的被注视感包围着裴音。

她茫然地前行,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湿润的液体滑过脸庞,她用手抹了一把,赫然发现那竟是血液。

……呃呃!

眼睛爆发出了极大的痛楚,她猛地被痛醒,捂住眼睛发出剧烈的痛呼,又迅速意识到不可以这样,于是立刻咬住被子,只偶尔泄出几声微弱的气音。

眼前的事物非常模糊,像是隔着大雾。

越写越痛,本来只想写一个轻松的故事,一打字剧情就开始飞奔。

等女主稳定制造出药物她就基本不会再这样崩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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