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开场没多久，西塞尔用凌厉的眼神逼退又一个尝试邀请他的人，抬头扫了眼被围在人堆里的伊芙琳，她在这个场景里看上去格外自如，大约是天生擅长社交。

虽说二人有约定在先，她承诺不会做出过分影响圣子形象的事，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恐怕得盯着她以防万一。

他扫了眼角落，没见到人。视线搜寻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远处的长桌。裴音在那旁边端了杯饮料，微微仰头，饮下晶莹的液体。

喉间吞咽动作完成的那一刻，她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嫌恶表情，比坐在角落里的时候要生动

得多。

还没看到她的更多反应，西塞尔的视线就被面前的陌生人打断，他惊觉自己居然没留意到有人接近，实在是过于懈怠。

那人一副膨胀的表情，还没开口，就被他冰冷的眼神震住，不自觉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词句。这人的头颅里大约尽是积水，没一点正常思考能力，竟然还想用贵族身份压他，实在可笑。

解决问题后，他粗略观察四周，没能发现裴音的身影。

她的躲藏能力又提升了。西塞尔感慨着，视线熟练地转换到几个她可能会停留的地方，表情逐渐冷凝。他皱着眉仔细搜索礼堂，一无所获。

提前回宿舍休息了？

有可能，她现在虽然愿意体验活动氛围，但不一定愿意在吵闹的环境久待。

他看向伊芙琳，这个家伙一直在向他眨眼求助。她用他的脸摆出一副抗拒的神色，然而那与他平常的表情相比太绵软无力，估计周围的人并不认为那是拒绝交流的表现。

西塞尔上前，轻易用这具身体的外在条件和身份把人带出来。

“我刚刚看到她出去了，我们去找她吧。”伊芙琳提议。

他们在宿舍没见到人，也没看到她换下来的礼服，要查找的位置范围缩小了不少。二人分开行动，在学校找了两轮，甚至连钟塔也看过了。直到两人汇合，确认对方也完全没见人影，气氛才开始紧张。

西塞尔盯着自己的身体，伊芙琳没有异常表现，至少裴音现在是安全的。要是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可以通过那道符文确定她的位置了。

灵魂互换……该结束了，他已经不需要再借用伊芙琳的身体了。

“我有办法找到她。”他说：“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换回来。”

伊芙琳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她只是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不适感攀着他的脊柱生长，深埋进血肉里。

*

夜晚是暗元素的主场。

西塞尔的暗系能力在黑夜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他踏着暗影不断提速，内心焦虑地想：为什么偏偏是后山？

导师和他发现不明生物之后，学校明令禁止所有学生踏入后山，现在阻隔法阵还在运行，拥有进入权限的少之又少，到底是谁把她带进去的？在这个时间？

他感应到身后的魔力波动，烦躁地停下穿梭，冷声道：“伊芙琳，别跟上来。”

“不用担心，神使给过我保命的道具。”伊芙琳语速加快，“导师今晚在训练场，我去找他。”

西塞尔放了一个强力助眠术，快速把她安置在长椅上，盖好外套，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踏进影域。

他没注意到，那个被留下的人下一秒就睁开双眼，瞳中毫无困色。

离得足够近，他能感受到裴音身旁有一股十分强大的魔力波动。

魔力波动是法师在施法时对周边元素粒子产生的扰乱效果，按常理来说，越强的法师造成的扰乱程度越深，但他们往往也更擅长掩盖这份波动，使弱于他们的人无法感知其存在。

这股波动有些熟悉。

但不等西塞尔在这种高速移动的情况下思考更多，他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离开树影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开始冷却。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还好她没出事。

而后，庞大复杂的情绪流瞬间冲溃了堤坝，他一时间无法正常处理信息，难以理解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后山这片湖在夜晚如此美丽，或许是因为以前没有在水面上起舞的人，也不会有如此暧昧的光线。

少女裙摆飞扬，亲昵地一次次贴在舞伴身上；而她的舞伴并未阻止她的行为，即使那双冰冷的灰瞳正无声地与不该在场的人对视。

希欧多尔观察那具身体脸上的表情，确认里面装的是正确的灵魂。

他缓慢地结束最后一个旋转动作，用水流调整好舞伴摇晃的身形，使她能够保持稳定的站姿。

“西塞尔。”他说：“回来后不先跟导师打声招呼？”

“……”

“您为何会与她在一起？”西塞尔没法不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师身旁的裴音看着眼前发光的白色男性，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摇摇晃晃地挡在舞伴面前，警惕地开口：“你怎么找到我的？”

希欧多尔抬手示意学生先回答她的疑问。

西塞尔沉默不语。他并没有告诉裴音项链能够让他定位到她的位置，在当前这个时机揭露真相，无疑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裴音根本不在意他是否有做出回复，记忆将她带到奥莉薇娅离开那天的书房。她昏昏沉沉地想到圣子对她大庭广众下与人亲密接触的态度，烦躁地说：“这里没有别人，不会影响到神宫的声誉。”

提到了神宫？

**师默默感应伊芙琳的位置，决定等二人来齐再解释。他观望着眼前学生差劲的脸色，补充道：“她喝醉了，你最好来接一下她。”

西塞尔试图用光明术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劝告自己不要过分在意她被酒精影响下的发言，一边走向湖中心的二人，一边组织语言，准备询问导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师的魔法令他能自如地在水面行走，然而路程还没过半，他就听到裴音拔高的话语声：“我不想跟你回去！”

她想拉着背后的人离开，却怎么也成功不了。

……他应得的。

西塞尔垂眼看着平静的水面，停下脚步。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姗姗来迟的伊芙琳手臂上挂着一件白色西装外套，她去训练场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于是立刻顺着西塞尔的魔力波动赶来。

“你怎么会在这？”西塞尔诧异地转头，他确信自己那时的光明术成功施展了，伊芙琳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能力？

对了，光明术，还有木元素治愈术。

“她喝醉了，你先让她清醒过来。”他疲惫地说。

此时的裴音仍在和**师的手臂纠缠。

“诶？她说自己现在不能碰酒精的，怎么会……”伊芙琳小跑过去拉开她，并没有受到反抗。

希欧多尔看人齐了，凉凉地说：“我和她不熟，只是为了刺激你们两个回归身体才和她靠这么近。”

他并没有离开。

裴音贴着伊芙琳的身体，把力都卸在她身上，想起自己那时从钟塔回家，看到客厅里有两个人等着她时内心的忐忑。

但伊芙琳只是让她先去睡觉。

她把头埋在小救世主的颈间，喃喃道：“我想去休息，不想跟他谈话。”

伊芙琳立刻把即将施展的振奋精神光明术掐灭，只保留消除身体异常负面状态的木元素魔法。

人偶般精致的女孩轻松地托起比她还高的人，把那人身上多余的水元素除掉，转头眨巴眼睛，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导师。

“让她醒过来。”**师没被这个眼神影响到，“我需要了解她为什么能通过后山的禁制法阵。”

“可以留到明天吗？”伊芙琳请求。

希欧多尔闻言，视线瞥向另一个学生，发现他居然隐隐有支持之意。“她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我养姐。”西塞尔简短地说：“目前在任的圣女。”

……

**师沉吟片刻，冷淡地说：“既然是维罗妮卡的养女，我可以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明天中午十二点来我办公室。”

“感谢您。”西塞尔松了一口气。

*

裴音是被脸上湿润的触感弄醒的。

她迷茫地睁眼，正撞进一对明亮的金色眼眸中。

伊芙琳的外表仍旧精致得不似真人。

不是是否是光线问题，抑或是观察者刚醒时思维异常，看到这张脸时，她的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抗拒，夹杂着细微的恐惧，就好像……在面对什么庞大的东西。

她坐起身，记忆瞬间回笼，冲散了她的怪异感受。

……她那时怎么想到要喝酒的？好像是因为心情不好，试图做些什么来让自己感受舞会的快乐。

快乐……在湖上短暂地体验到了。景色的确美丽，踩在水面上的感觉也很奇妙，像是在自己曾经的梦里。

**师虽然出于利用，但至少在那时给她带来了真实的喜悦，虽然这其中夹着太多杂质，只要清醒时稍微细想就觉得难过。

……太不应该了，她怎么又在给自己讨厌的人找补，到时候被人攻击到有她好受的。

原本她的身体在伊芙琳的治疗下已经恢复健康，但一意识到自己又在犯不该犯的错误，她就开始头痛。

雪上加霜的是，明天还需要找希欧多尔说明情况。

她在正常情况下肯定知道那里增设了禁制法阵，不会轻易靠近；但那时她并不清醒，能进去估计是因为“黑雾”……这要怎么编？

裴音清理好身体，躺在床上不安地闭上双眼。

自己今晚绝对会做很多个噩梦。

*

她捂住双眼，在床上不安地翻滚、扭动。烟雾般的黑色粒子从她身体中溢出，焦躁地吞噬周围的物品。

黑发女孩坐起身子，慢慢爬下床，摇摇晃晃地朝墙走去，她的双手仍按着眼睛，泪水不断涌出。黑色粒子在她周身游动，为她消除前进的障碍。

她进入了另一个房间。在她身后，破损的墙壁边缘延伸出同材质的线条，没过多久，墙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形状怪异的洞。

房间里安静地躺着一个人。他容貌俊美，雕塑般轮廓分明的脸庞流露出圣洁的气质。

她逐步朝那人走去，洁白的睡裙轻盈地摇动。

这章写到一半我就去搞IF线了，这四个人的互动没怎么描写好，记录一下，以后有时间增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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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