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靠在沙发上，将手中的匕首举到顶灯和她中间，看着手柄上镶嵌的宝石在光下折射出绚丽夺目的光彩。

这是倒数第二件拍卖品，六百年前的皇帝阿斯塔西娅·维伦涅尔的随身匕首——“灼日”。

它是目前已知第一把将两种互相克制的元素符文放在一起的符文武器，内置了效果是烧灼的火系符文和效果是促进水流（血液）涌动的水系符文，只有在被激发时才会生效，是当时最好的符文武器之一。

凭借着阿斯塔西娅的盛名，这把具有纪念意义的匕首本该成为最后的大轴，可惜被更具震撼性的新鲜龙眼珠挤到了压轴，最后的成交价为1620金币。

每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不一定是成交价格最高的，但一定会是当期最震撼的。

以裴音的语言水平，要她了解世界历史太为难她了，她最多只知道这把匕首是一个死去的皇帝使用过的，上面有一水一火两个符文，以及它现在的观赏价值大于使用价值。

她把匕首放进桌上黄金商会赠送的容器里，头顺着沙发仰到能看见背后墙壁的角度，微微侧脸去看站立的奥莉薇娅。

她金色的头发在光下晕出了柔和的边缘，再一次敏感地意识到裴音的视线，用新叶般的翠绿眼珠看向她，温柔地朝她微笑。

“裴音，不要这样坐。”西塞尔从玻璃中看到了裴音的扭曲姿态，回头提醒。

她缩了回来，发现刚刚在跟神宫竞价的对面包厢没动静了，台上拍卖员旁的价格牌上，数字停留在960金币。

不了解具体情况，只是感觉龙比古董稀有的裴音疑惑地低语：“比它便宜好多……？”她指的是自己的匕首。

“毕竟只是基础材料。”西塞尔答。

法阵材料里面，需要从世界上五个智慧种族中分别获得：人的血液、龙的眼睛、精灵的心树枝叶、矮人的“伴生心脏”、魔族的犄角。

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要求：所有材料必须从纯血统个体上取得，不能混入其它种族的血液。

除去这五样，其它有点难度的也只有含光鸟的翅骨和灵渊水母的触手。现在已经集齐了。

要不是原本百年难得一见的龙眼睛在这个时候出现，它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被集齐。

这么一想，它的来历更令人在意了。

西塞尔皱眉思考着应该汇报给母亲的信息。

等工作人员来办理手续时，西塞尔照惯例通知他们把培养罐和作为赠品的龙鳞一起送到神宫附近的维塔西亚宅邸，又想起了什么，提醒裴音：

“你要是不想玩这把匕首了可以告诉我送到祖宅……就是我们家放收藏品的地方，那边现在开放给所有人参观。你之后也可以去祖宅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拿。”

裴音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个“祖宅”，再次被刷新了对于神宫……不对，是对于维塔西亚家的认知。

她觉得这趟出游自己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回去得躺个两天才能好。

*

离开拍卖场的时候已是夜晚。

这个时间天空是完全漆黑的，没有元素力也买不起元素魔晶的普通人除了依靠火焰，就是通过向光明神祈祷来获得更容易看清事物的光源，这是在六位神明中信仰光明神的人数最多的原因之一。

但这与裴音无关，有一个最大原因是她无法通过向神明祈祷来获得元素力量。

她们乘着马车行在去庄园的路上，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庄园的光亮。

她看着窗外寂静空灵的树林，猜想里面有哪些生物，不期然听到西塞尔对她说：“裴音，你等会先跟我来书房。”

语气似乎比之前都要柔和，这让她产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到了书房，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因为西塞尔居然把门关上了。以前他在两人同处一个房间的时候都会让门大敞，也许是出于避嫌的目的。

但避嫌再带几个人来不是更好吗？裴音曾经这么想，这样她就有理由溜走但是不会被人认为对西塞尔有意见了。

裴音坐在沙发上，用手安抚着蠕动加快的胃，希望不好的预感只是自己的错觉。

“召唤法阵的材料已经收集齐了，”他坐在裴音对面，开门见山地说，“一个月后应该就会举行仪式。”

这是西塞尔综合考虑到龙眼睛的运送、法阵的绘制以及维罗妮卡的排期等等估算出的时间。

裴音的心骤然强跃，她的大脑一瞬间空白。

过了不久，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我并不是你们想召唤的人，我会如何？”

救世主……怎么看都感觉这个词没办法安到自己身上，如果像维罗妮卡的第一个猜测那样，自己只是力量被分离了，通过仪式可以取回它，那还好，至少自己会变得非常有用；如果她根本就是个错误……那神宫有什么理由养着她呢？

她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吧，其实只是死亡其实她也可以接受，只要不折磨她就好。

圣子浅蓝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她，一时间并未言语。

这个问题他曾经思考过。

他思绪回到了两年前，“你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母亲告诉我，家里会有一个新成员。”

那时的他对这个孱弱、孤僻的人观感不佳，仅仅是出于母亲的要求才去观察她，试图找出她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后来是什么时候对她改观的？或许是发现她虽然不承担圣女的职责，但也没有使用过圣女的权力指使神官？不，不对，她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做。

“她觉得，你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

或许是在看见教室里喜好奢华、大肆吹嘘的同学，想起自己有个很少出门，虽然母亲有给零花钱，但日常开支仍少得可怜的养姐？不，不对，怎么能拿普通人的开销和阵法师比……

“母亲并非因为你是救世主才收养你。”

他记得有天白夜时看见她背对着阳光坐在塔楼上，一直望着神宫外。他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幅场景很美。

那天从天还明朗地亮着到逐渐被暗元素遮盖，再到变成一片漆黑，最后在管家忍不住出去找人的前几分钟，他才在家里见到她。

“即使你没有力量，也仍然会是我们的家人。”

他一直以为裴音是个弱小的人，但那次元素调和让他意识到，她只是□□有欠缺，但意志力并不薄弱。

西塞尔看着沙发上仍然沉默，显然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的人。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回神宫后在一个月内他需要去往六个城市的神殿为普通人施加祝福，刚好有一个城市在祖宅附近。

“……后天要回神宫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之后可以一起回祖宅看看，我会通知那边提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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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