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里的孩子们按身高顺序站成两排，安静地等待着，有三个孩子手中还抱着婴儿。

随行的神官捧着一个瓷白描金的碟形容器，低声念了一句“水神保佑”，那碟子里便缓慢地出现一层堪堪盖过底面的净水。这是他能通过祈祷取得的最大力量，也是大部分普通人的情况。

西塞尔保持着庄重的神情踏入两列孩子中间的道路，他忽略先后顺序，走到稍微后面些的、手上抱有婴儿的女孩身前，用手触碰水面，继而轻点那孩子的眉心。

两人皮肤接触时，白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溢出，流入她的体内。

“我祝福你在光明的护佑下神志清明，身体强健。”他轻点水面，手指随即落在婴儿的眉心，“我祝福你在光明的护佑下心安神定，平安成长。”

他先祝福完手上抱着婴儿的，让这几个孩子到神殿的椅子上休息，才回到原本的顺序，从年龄小的孩子开始祝福。

在一个棕发黑眼的女孩身前，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一个拥有单一暗元素天赋的孩子。这不是坏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暗元素给你施加祝福。”

早在很久以前，对暗元素天赋者“不详”的刻板印象就已经被翻案，现在虽然仍旧还有迂腐的过分守旧者在歧视暗元素，但自圣子被公布出有暗系天赋后，很多人收敛了许多。

西塞尔不确定这个偏远的村庄是否有这种现象，这次祝福过后他会通知神官重点关注这女孩。拥有元素天赋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受歧视断送前路实在可惜。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谢谢圣子大人的关照，请为我用暗元素祝福吧。”

不出所料地同意了，西塞尔给她制造了一个没有效果的暗元素仪式——这也没办法，他的暗元素不偏向治愈——看她穿着非常朴素，还提醒她如果家里有困难，到了六岁可以找神官帮忙送到专门的法师学校，神宫会承担这笔开销。

神宫一直有一笔这方面的专项资金。法师的培养费用不算高，用不算多的金钱换取一个未来法师对神宫的善意，是笔划算的交易。

他走完祝福流程，在告别前先询问村长是否知晓关于狼的事。

村长说：“狼？它们这几天才出现的，奇怪得很，好在目前还没有伤到人。我们昨天才发布任务召集人手，接下任务的人估计过几天就会到了。”

得知村里有处理狼群的计划并且已经付诸实践，他就没再继续多管，通知好当地神官注意关照那个法师苗子，然后干脆地与他们告别。

“辛苦了，西塞尔。”回到马车上时，裴音从书中抬起头，少见地先跟圣子打招呼。

西塞尔愣了一下，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又突然疯狂挤进许多繁杂而难以理解的情感，最后只化作清晰的一句话：带着她出来走动果然对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有帮助。

此时阳光正盛，临近午饭时间，裴音和西塞尔吃了些糕点便通知骑士继续前进。

又在一个村庄赐福完后，他们在路线上提前预订好的小镇旅馆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继续启程。

圣子还在赐福时，裴音已经记完《陆行动物图册》，她拿出下一本封面是蝴蝶的《节肢动物图册》，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翻开的时候仍猛地一惊，又给合上了。

她思考了一下，把书摊开放在对面角落的坐垫上，这下冲击力小了很多。

西塞尔一回来就看到裴音皱着眉头，用一种为难而怪异的眼神看着前面的书。他疑惑地微微侧头看，发现页面上有一只扁平长条型多足节肢动物。

……这也难怪。

裴音就这么待在车上背书背了半个月，她终于受不了整天清醒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颠簸的虫子，就连睡着了也有虫的影子。

她看前面的村庄似乎还挺小，人应该不多，就询问西塞尔：“下次你去的时候我可以跟在后面吗？”

也是太久没见生人，加上身边的法师、神官、骑士又被提前提醒过不能打扰车内的圣女，没怎么跟她碰过面，西塞尔之前的话又让她产生一种有他在自己不会被陌生人搭话的感觉。

她平常穿的衣服都是神宫为圣女准备的日常服装，应对小的赐福场合是没问题的。戴上面纱，她小心地跟着西塞尔下马车。

一开始的确没什么问题，都是圣子在走流程，自己只要跟在他旁边放空大脑就好，没想到突然听到了跟自己有关的词汇。

“……这位是圣女，她尚在学习，暂时不参与赐福仪式。”

她被惊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微微颔首，摆出一副清冷的做派。

然而，进入神殿见到一堆低龄幼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微微一窒，一种浅淡的绝望感缓缓漫上心头。

想想自己的记忆中没有留下什么关于小孩的片段，她便猜测应该是失忆前留下的反应。

现在想回去已经晚了。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更轻松，还好出门前戴了面纱，虽然就算不带她也能保持一张没表情的脸。

就在赐福到最后一个小孩，裴音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轻轻拽自己的裙摆，她转头一看，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她的另一只手摊开，上面有一朵跟她的小手一样大的花。

“姐姐，它说很喜欢你。”小女孩非常小声地说，她把手伸高，想把花送给她。

裴音拈走了那朵花，微微蹲下身看着她翠绿的眼睛，“谢谢你，也帮我谢谢它的喜欢。”

她把花轻轻插在女孩耳边，转头回正姿势，思考自己是否能隐蔽地戳西塞尔表示催促而不被发现，遗憾地得出不行的结论。

出神殿后，由于提前安排好的流程并无这一幕，村长就刚刚的突发事件表达了歉意以及对圣女的夸赞。

裴音只憋出了“很可爱”，然后看向西塞尔，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圣子接收到了她的想法，“圣女并无追究的意思。相信那个女孩只是情不自禁，她在这样的年纪就能化出一朵完整的花，想必十分受木神喜爱。”

到了车上，裴音摘下面纱瘫在座位上，决定下次还是别跟着去了。

“你很受欢迎。”西塞尔说，“我给这么多孩子赐福，还从没收到过礼物。”

其实是因为有严格流程要求，通知过孩子们不要做出排练以外的举动，不然以他的外型条件和受欢迎程度可以被花淹了。

虽然他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接受这朵花，但他不会在没有排练的前提下做出如此温情的举动。于是他问：“你为什么没有收下那朵花？

“……不想让它坏掉。”裴音没有学过表示“腐烂”的词，只能遗憾地用简单的词汇表达。

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是，接受陌生人的礼物对她造成的心理负担很大，尤其是之后她不得不把礼物丢掉的时候。

“我们有法师可以保持它的新鲜。”

“那样对花太坏了。”

由于花朵会谢，她以后一定会把它扔掉，这会让她感觉辜负了送礼的人，尤其是在送礼者是这么一个可爱小朋友的情况下。

但通过木元素魔法让植物长期存活又让她觉得非常古怪，一种……没有尊重事物原本规律的古怪。

她没有学过“残忍”这个词，想表达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感觉让她郁闷得不想再说话，于是拿起图册翻开表示拒绝继续聊天，被扑面而来的银蛛吓了一跳。

是完全和他不一样的思路，西塞尔想。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又要被古怪的情绪占据，于是为了防止自己变得奇怪，他先手给自己拍了一个光魔法，但还是忍不住看向裴音。

她少见地在笑。

对视线的感知没有对声音那么敏感的裴音并没有察觉到注视，她还在回想那个女孩，感觉自己僵硬的心灵得到了软化。

……真可爱，如果没有那个村长一直烦人地提到她，裴音认为这次的经历还是挺令人高兴的。

接下来又是颠簸半月，快把裴音给搞崩溃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不参与这种恐怖的活动。

不过，她又想，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她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出来的吗。

这次的任务终于完成。在旅途开始前西塞尔就重新规划路线，让离祖宅近的那个村子放在行程的最后。

他们在一天的马车之行后到达了目的地维塔西亚庄园。

维塔西亚庄园，不同于神宫外简内繁的风格，从外部就能看出它的奢华。

这里的收藏品种类丰富，普通的水元素清洁法阵有破坏藏品的可能性。

法阵的创造者维罗妮卡不愿因这点小事，把时间花在定向修改自己已经没兴趣的清洁法阵上，所以现在庄园里还是像以前那样，有非常、非常多的管家和仆人。

裴音看着庄园门口的迎接队列，已经开始恐慌了。这是在做什么，这里难道没有像神宫一样的大型水元素法阵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求求收藏Qv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