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怙只觉怪异,但又说不上来,他倒坐在马背之上,看着紧追其后的怪物,想要施法设下屏障,可因姿势古怪,他施法不便。
“这样好像有些不方便。”
听他这样说,对方却是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朝外一拽,离无怙始料未及,差点摔下马去,幸而对方未松手,将他抓紧,离无怙略一点地,见骑马之人略微抬脚,这是让他踩着自己的脚踝借力。
离无怙会意踩上,有了支力点,长腿一跨,这便转至马后。而后施百剑之术,他的佩剑便从一变百,纷纷刺向那俩怪物。阻拦了那俩怪物,离无怙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等他回头坐稳,对方十分自然的抓着他的手怀上自己的腰,吩咐一句,“坐稳。”
二人这便同骑一马逃离了此地。
骑了一段路后,见那怪物未曾追来,骑马之人便放慢了速度。
暂时算安全了,离无怙松了一口气,全身一放松,连手都微微垂下,无意之间碰到骑马公子的环腰汗巾,离无怙这才想起自己正搂着对方。
他霎时收手,对方察觉到他的动作,偏头过来。离无怙当下跳下马去,佯装检查对方是否受伤。
“我刚踩了你脚踝,无事吧?”
“无妨,你踩的不重。”
离无怙还是不放心,毕竟自己习武修法,对方不过凡体肉胎,只担心他承受不住。
他担心的又问一遍,“真无事?”
马上之人本不在意,可架不住对方一而再的询问,他见离无怙一派天真,也知他为何下的马,忽起了戏谑之心,“你若不放心,便为我看看吧。”
离无怙将他这话当了真,这便蹲下身去,检查对方的脚踝。
离无怙先是对着对方脚踝轻轻揉捏,不时问道,“疼吗?”
“你不捏还好,一捏还真有些疼。”
“不是青了吧。”
离无怙有些担心自己真将对方给踩伤了,这便推起对方的裤脚,拉下长袜,想要仔细看看,还不等见到对方皮肤呢,就听马上之人笑出声来。
离无怙不解抬头,就看马上之人笑说,“我逗你呢,一点事儿没有。你真要脱我鞋袜,这可就有些不合适了。要放一般男女身上,我便要对你以身相许了。”
离无怙听他这般说,先是一愣,而后转过身去,竟是低声念起了经来。
马上之人一听对方念起经来,眉头一皱,但心中却不烦,他向来不喜这些自诩正派人士的作风,听到他们的道,只有厌恶之感,可眼下他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若是将那腐儒全心全意教出来继承他衣钵的徒弟给带歪,倒是比他们先入为主的以为要勾引他们的女徒弟更有成就感,到时还不惊掉他们的下巴?
这一想,马上之人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听那离无怙念经之声也顿觉悦耳起来。这何尝不是他为自己所撼的证明?
见那离无怙仍旧念着经,马上之人出声提醒他,“别念了小师父,再念,那怪物就要追上来了。”
听他这样说,离无怙慌张一回头,确认怪物没追来,抬头又对上马上之人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有些不自在的避开对方的目光。
“别这样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我还不知你的姓名呢。”
他二人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了,然而直到此刻都还未通姓名。
离无怙不知自己是否该将自己姓名告知对方,又想起穆璆嘱咐,不要与旁人互通姓名,他一时有些纠结,不由自主的抓住垂落下来的缰绳,反问马上之人,“那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扇子上不是有吗?”
提到扇子,离无怙复又抬起头来,“扇子?那扇子……”
他其实很想问,那扇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马上之人见他如此直勾勾看着自己,便也眼睛含笑的直视着他。
“那扇子你是特……特地......”
“嘻嘻嘻嘻......”
不等离无怙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就听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之声。在此怨气之地,孩童嬉笑之声,倒更显可怖!听声音传来方向,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他同马上之人对视一眼,二人皆不知这孩童笑声代表的是危险还是平安,可如今也已无其他路可走,只得向前。
‘你在马上安生坐着,我为你牵马,若有变故,我也能及时出手。“
坐在马后反而不便。其实除了施法不便,更多的是心中不便,如何不便,离无怙说不出。
马上之人安然接受他的提议,客气有礼微微弯身,“有劳你。“
离无怙微微点头算作回礼,心中却想,此人大多时候举止端庄,不知为何刚刚竟冒出那般言语来,那可真是……真是……
离无怙心中“真是”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倒是不觉得讨厌。他说不出这感觉,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一时之间竟连师父教导的那些个什么圣人如水都抛诸脑后了。
离无怙转身拉着缰绳牵着马缓缓前行着,明明前路未知,可他却是脚步轻盈,马上之人也同样如此。他悠然坐在马上,由着这修道的正派人士为自己作马僮,心中只觉畅快,虽周围风景阴森,无陌上花开之景,但眼前牵马之人也颇为赏心悦目,他此刻心情与出游踏春无异,只想缓缓归矣。
行无多时,浓雾散去,便见一村庄,村头有孩童戏耍踢球,树下老妪围坐闲谈,一派祥和之色,那孩子嬉笑之声便由此而来。
见此情景,离无怙高兴的回头告诉马上之人,“我们出来了!”
离无怙见此温馨情景,只以为他们已平安逃出怨气之地了。
安坐马上的人见此情景也从马上下来,“不知此处何地?”
“上去一问便知。”
他二人并行上前,离无怙开口问道,“请问……”
村头戏耍孩童,闲谈老妪纷纷停下动作,齐齐回头瞧向他二人,见离无怙手中牵马,俱露惊恐之色。
孩童哇哇啼哭起来,可那哭声尤其尖锐,不似寻常孩童哭声。此哭声引来三两男人,这些男人不是身体矮小,便是身有残疾,听闻哭声扛着锄头赶来,见离无怙牵马也是一惊,又见小子嚎哭不止,丢了锄头赶忙抱起孩子。那孩子丢球伸手扑向男人怀中。男人顺势将孩子捞起紧紧抱进怀中。
离无怙不曾察觉这些这些人的异样,只当他们因孩子哭闹过于警惕了些,可身旁人见此情景却是一怔。
孩童丢开的球滚落至离无怙脚边,撞了一下离无怙的脚。离无怙只觉这球有些重量,低头去瞧,只觉这球形状奇怪。待他捡起一看,发现这并不是个球,而是个头盔,手中一转,将这头盔掉个方向,才发现这头盔里头竟有个头颅!
离无怙见手中是个头颅先是吃了一惊,仔细一看,这却是个士兵的头颅。离无怙刚想告知身边人,这些人并非寻常人。可转头却是瞧见对方正呆呆看向不远处的那对父子。
离无怙回头看向那对父子,那父亲见他看过来,立时警惕起来,也不以常人之貌示人,而是面露青光,五孔流血,这一看便知是鬼魂。他怀抱孩童以及周围孩童老人皆都如此,原来这些人都是已死之人。
显然,他们是想以此骇人样貌吓退这一对不速之客。离无怙见他们只是暴露本相,并无下一步动作,猜想他们并无太大威胁。
离无怙直觉他们并非恶鬼,只是见他们如此张牙舞爪的对待他们这闯入者,想想还是避开为妙,毕竟身旁这一位是个凡人,遇上鬼怪总归不妙。
他这般想着,将手中头颅就近放在一树墩子上,牵上马预备离开。那几个老老少少的鬼,见他们这便要离开了,一时有些讶异,待离无怙喊上那位还在出神的公子一道儿转了身,众鬼确认他们这就要走了,这才收起了自己的那副骇人之相。几个大人模样的仍有警惕,那几个孩童倒是一拥上去,踩踏踢转起那颗戴着头盔的头颅,看着像是与那颗头颅有着深仇大恨。
离无怙有些不解,“那是他们的仇人?”
“未必。”
“那为何那些孩子会这般?”
“这些怕是冤魂,生前便是这附近村庄的。只怕两军交战之时,老小都被士兵杀死,青壮年都被抓走。刚刚他们看我们牵马过来,怕是将我们当成了兵。”
如今世道,民生多艰,连牛都少见,耕地全靠劳力,这些鬼魂见到过的马,便只有士兵的马。
听明白了缘由,离无怙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只是回头又多看一眼,余光扫到身旁人时,发现对方又在看那对父子。
离无怙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一种留恋之情。他明白,这便是说书人口中,对亲人,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不同于穆璆和白萍提及故乡亲人的逃避之色,对方却是流露出了怀念不舍,这让离无怙颇为触动。
他问,“你在想你的父亲?”
听他这么问,对方终于收回神色,垂眸道,“我的父亲逝世许久了。”
离无怙自觉失言,欲要安慰对方,却在这时脚下地动。是那俩怪物追了上来。那怪物到时,正瞧见孩童踩踏士兵头颅。
其中一个怪物见了,愤怒无比,另一怪物见了却是不由的跳起拍掌。仔细一看,那戴着头盔的头颅与那愤怒的怪物身上铠甲制式一样,不用细想便知这士兵是那怪物手下了。
那怪物气急,从身上伸出七八条手出来,掐住那些个孩童,身体中央漩出个大洞,想要吸入那些个成年鬼魂。另一怪物见状,同他争抢起来,二人争斗之间,竟是硬生生将鬼魂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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