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穆璆一时也想不出明哲此举有别的解释,悲以归是城主府的人,他此话倒还说得通。

明哲见他这般厚颜无耻,如今他生命已行至尽头,知晓自己再难揭开他的真面目了,一时郁结在心,随后吐出一口血来,抬起的手终是垂下去。

沈复生见他瞳仁灰暗,知他这便是死了,一时难以接受,痴傻看着面前睁眼死去的明哲。

额上又有几滴水,这次真真正正落下的是雨了。在场众人皆看着已无生机的明哲,一时竟无人说出话来。

半晌,沈复生这才有了动作。他在地上攀爬着来到明哲身边,搂起早已死去的明哲,先是喉头哽咽,只见他张嘴却未曾听见他出声,雨势渐大之时,堵在沈复生喉头的那股气终于随他的哀嚎呼出,众人皆垂首看着雨中痛哭的沈复生,一时之间只恨自己无能。

若是早日将他从牢狱中解救出来,或许他并不会被怨气所侵。

穆璆看着抱着明哲痛哭不止的沈复生想,如若自己更早一点发觉就好了。

离无怙看着明哲胸口的那把剑,只恨自己功力浅显,如若能用水涤荡明哲身上的怨气就好了。

白萍看着已死去的明哲,如若自己真能如他所愿,是神仙就好了。可她身为女子,活着就很艰难了,遑论成仙得道。白萍这般想着,扭头看向不远处尸身腐化的澜翠。

众人心思各异,唯悲以归无动于衷站在原地。可却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明哲胸口涌溢的鲜血随雨水冲刷流淌,流至河中,那股黑色怨气也随雨潜水,洇进河道之中。

不知站了多久,最后是冷静的悲以归提醒众人,“阿灏还昏迷着,再这样淋雨下去,怕是要生病。”

沈复生却听不进这些话,仍旧抱着明哲的尸身痛哭不止,众人不知该如何上前劝慰。

及至沈复生哭的昏厥过去后,众人才稍有动作。穆璆背起了沈复生,捞起了阿灏,白萍打算料理澜翠的后事。离无怙的剑还插在明哲胸口,需得拔出。剑插的深,拔出之时,要费些气力。

拔剑之时,他心中想着,自己未曾救他,此刻拔剑只觉得和杀他无异。思及此,离无怙捏诀唤剑的手便有些颤抖。

悲以归再旁见了,只说,“离兄,他已死了。”

“我知道。”

再如何不想动手,也终归是要动手的。离无怙闭眼念诀,剑从了无生息的身体中穿出飞至他手中,血液喷洒,溅到离无怙脸上。离无怙立时转过身去,仍是闭眼,等到雨水将空气中的血腥味带走,他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睁眼之后也只是呆呆看着手中的剑。

悲以归见他如此,正要上前与他说些什么,“离兄......”

话到嘴边,看到离无怙脖子之上的那一圈勒痕,悲以归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离无怙却是在这时一伸手,将先前从他这里借来的酒壶还给了他,“还你。”

他把酒壶按至悲以归胸口后便松手离开,悲以归慌忙接住酒壶跟上他,还以为离无怙仍是在意自己此前未曾救他之事。

“离兄,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曾生你的气。”

悲以归不信,仍要再问,离无怙却是侧过脸来说,

“真的,我不曾生你的气。”

悲以归一愣,他情愿离无怙对自己生气,而不是这般不咸不淡的,随后他又自欺欺人的想,他这样说定是生我气了。

可这一点自欺欺人的想象还是被现实中不曾回头的离无怙给打破了,悲以归有些落寞的站在雨中看着离无怙远去的背影。

悲以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的,他的失魂落魄的样子被早早等在院中的九衢尘看在眼里。

九衢尘惴惴不安的跟着悲以归进了屋子,屋中静得可怕,九衢尘看一眼浑身湿透坐在桌边失神望向院子的悲以归。

见他一言不发,九衢尘率先开口,“你早点和他划清界限也好。”

无人回答,只外头雨声愈发大了。

又过片刻,悲以归终于出声,“你过来。”

九衢尘额角一跳,犹豫片刻还是去到悲以归面前。

悲以归问他,“上次伤的是哪边胳膊?”

“右边。”

话音刚落,悲以归便出手再次将九衢尘的胳膊拧折。

九衢尘咬牙生生硬忍了下来,他以为让悲以归这是在撒气,气自己擅作主张。起初他不心慌,自以为悲以归撒完气就好,毕竟他们二人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可惜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悲以归刚拧折他的胳膊,便又施法将其恢复如初,不等九衢尘反应过来再度拧折了他的胳膊。九衢尘这才明白过来,悲以归不是在撒气,而是在为离无怙雪恨。

“啊——!”

这次九衢尘毫无准备,当即痛呼出声,不等他平复,悲以归再次将他胳膊恢复如初。

“等.....啊!”

而后悲以归又一次将九衢尘的胳膊拧折,如此往复,直至九衢尘汗如雨下,单膝跪地的在悲以归面前求饶,“够了,是我做错,我下三滥,你把那小子喊来,我给他磕头认错!行了吧?!”

九衢尘的胳膊仍在悲以归手里攥着,悲以归面无表情的看着九衢尘的求饶,心中没有一丝触动,反倒是眼前浮现离无怙带有勒痕的脖子,离他而去的身影时,悲以归才微蹙了一下眉。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九衢尘,声音淡淡的,“我怎么就忘了,你以前就是这么个卑躬屈膝,见风使舵的家伙呢?”

九衢尘霎时面如白纸,悲以归这话才真正是打在了九衢尘的要害上。

一夜大雨之后,昨日几人搏斗之迹象皆被洗刷干净,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然而即便雨水将这世界冲刷如新,但离无怙他们几人的心却是无法如初了,明哲的死深刻印在了他们的心里。

虽不想面对,但仍有许多后续需处理。明哲人已不在,为他寻棺椁墓地耗费了些时日。此后几人聚在一处从长计议,想起明哲临终所指,羽化丹似在城主府中。虽这师兄妹三人再也不想去到城主府中,可现下为了寻回羽化丹也别无他法。

悲以归知道这三人是再不会回到城主府了,尤其是对离无怙而言。他曾向穆璆自告奋勇的提起帮他们在城主府中寻找,虽是做戏,但他企图以此引起离无怙的注意,然而离无怙毫无反应,只是呆楞楞得看着自己的剑,一眼都不曾看过悲以归。

“那就有劳了。”

悲以归回过神来应付穆璆,“不过,我未曾见过你口中所提的那个什么丹,恐怕瞎子摸象。”

“无妨,下山之时,师父便已将感应羽化丹的心法告知了我们,我们来到三生城,也是感应到羽化丹就在此处。”

不过穆璆也是奇怪,为何先前在城主府之时并未感应到羽化丹呢?

穆璆不知,他们师父那点法术,早被悲以归给破开了。

商定之后,悲以归先行回到城主府,他们再找合适的时机登门借机去寻羽化丹的下落。

然而,等悲以归走后,穆璆转头看到师弟师妹的状态,也知他们二人不愿再登城主府的门了。

白萍自是不必说,先前她便是自己逃出城主府的,现在她身受重伤,穆璆也不好再追究白萍私自离开引发的这一系列事。离无怙也惨遭城主府的人欺辱,穆璆只得承担起大师兄的职责,自己独自前往与那些人模狗样的人周旋。他让白萍好好休息,让离无怙看顾好白萍与沈复生。离无怙怏怏应下。

穆璆走时,白萍忽然叫住穆璆,“大师兄可否去一趟藏宝阁?”见穆璆不解,白萍又说,“或许那羽化丹便藏在藏宝阁呢?”

虽不知白萍为何定要她去一趟藏宝阁,不过去一趟也无妨,穆璆这便应下了。

待得穆璆走后,白萍一人居内屋养伤,离无怙看过沈复生与阿灏,阿灏自那一日淋雨又受惊之后,回来便发起了高烧,一直昏迷不醒。

下山时,师父曾给他们三人一人一颗保命丹,穆璆见阿灏命悬一线,便将自己的那颗丹药让阿灏服下。

至于沈复生,自从将明哲安葬之后,他便一直是这幅痴呆模样,既不主动说话,别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答话。

离无怙走近,先是看了看仍旧昏迷着的阿灏,回头看到垂头坐在床边的沈复生,想同他说些安慰的话,可离无怙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他也只是叹口气便又出去了。从他们这屋出来,心中苦闷难解,看到桌上放置的自己的佩剑,离无怙一时难以面对,自从沈复生用这剑杀了明哲之后,离无怙每次面对自己的剑时,便有些难以释怀,渐渐地,他与这剑再无感应了。

离无怙撇过头,他还想去白萍屋中看看,看她伤势如何了,可走到门前,刚准备敲门,他又犹豫了,想起自己与白萍素来话不投机,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欲要敲门的手。

屋内的白萍却是听到他动静,让他进来。

“我都听到你脚步声了,你进来吧。”

离无怙只得开门进去,见到半倚着床休息的白萍,他说,“我就是想看看师妹你休息得如何了,若是不方便,我这便出去吧。”

白萍此刻却是不太介意男女之别了,她朝离无怙招手,“过来说话。”

离无怙过去,白萍又挪动着身子,让出半边床给他坐,“坐吧。”

离无怙却是没坐,仍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白萍见他这样,问他,“我看你好像有心思。”

离无怙没答话,只是微微抬眼看向了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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