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这世道还没有哪个男子能大方到给其他人养孩子。

对此要求,离无怙一时有些为难,经前一事后,他能对女子处境感同身受,可悲以归是他挚友,要他帮着一起诓骗悲以归,这似乎又有违他与悲兄坦诚相待的承诺。

白萍见他迟迟未松口答应,于是叫了他一声,“师兄?”

这是白萍第一次开口叫离无怙师兄,离无怙心知她若不是有求于自己定不会这样叫的,但

也由此明白,采荔的事她何其看重,竟开口叫师兄来求自己帮她保密。

离无怙垂头不语,采荔身世坎坷,悲以归又何尝不是呢?

白萍见他迟迟不肯答应自己,便又说,“我听他大师兄说,你当时出事儿,他竟是袖手旁观,这种人你何苦为他着想?!”

白萍越说越激动,离无怙察觉不对抬头一看,就见白萍脖颈间青筋暴起,隐有黑气浮现,离无怙当即为她输入真气,提醒白萍,“师妹!静心!”

在离无怙的帮助下,白萍得以平复心绪。离无怙松了口气,“师妹,你如今自顾不暇,旁的事还是少想为妙。”

离无怙说罢便要起身离开,白萍却是叫住他,“师兄,你代我去看看采荔吧?”

“可那里是……”

离无怙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去妓馆,属实有些为难。

可白萍却说,“你既心若止水,又何惧身处何地。”

白萍这话却是没错,最终离无怙只说,“你且让我再想想。”而后离去。

白萍见离无怙不曾一口答应下来,有些颓唐的倚靠在床头。垂眸时见到自己手腕上已然变黑的心珠,她皱眉心想不可坐以待毙。随即盘腿打坐,预备念上百遍的静心咒。

然而刚念两遍,她身后竟是有手伸出,摸上她的脖颈,略感窒息的白萍猛然睁眼,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离无怙自房中出来之后,独站院中,白萍所求之事他一时之间难下决断,便先搁置一旁,见四下无人,他便打算试试穆璆教予他们的功法。

离无怙闭眼,默念心诀,初时他难以找到这虚实之间的界点,且他的境又是一片死水的无澜境,更别谈将境中之水调动到现实中来。

他一遍遍的念着心诀,尝试几次终不得法。正要放弃之时,忽想起清冥练初成之时,悲以归同他说的话,“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离无怙静心沉气,将心诀与悲以归所说之诀窍融汇,而后虚实之间终有连接,他自己无澜境中的那片水开始泛起涟漪。离无怙开心之余,尝试着将自己无澜境中的水调至现实,让这水随己心,使清溟练更加运用自如。

离无怙这般想着,又将悲以归同他所说的诀窍多回想两遍,可念着念着,他却是想起了悲以归的眼睛,而后他手一颤,手环雷法发作,他好不容易从自己虚境中调至现实的水泼洒在地。

离无怙睁开眼来,看着面前一滩水渍,内心矛盾起来。

虚实相通,功法能成,他便心生波澜,可这违背了师父所持之道,夫不变者天地方可长久。

可若不变,维护他那一片死水的无澜境,他便不能精进功法。

离无怙心中矛盾,不知解决之法,他想找人倾诉,想到的第一个人竟是悲以归。可如今他与悲以归的关系却是有些疏远了。就连白萍都指责悲以归的袖手旁观。可比起这个,不知为何,离无怙更加在意的却是悲以归留宿悦红楼。

他不由得想,悲兄在悦红楼的那一夜是如何度过的?

发觉自己正在胡思乱想,离无怙连忙摇头试图将自己脑内的这些困扰他的想法都晃出脑袋,可越是想忘却越是在意。

最后已拒绝白萍要求的离无怙竟是想着,要不我去悦红楼看看?

想法一旦产生,行为便不可遏制。离无怙当真出发去往悦红楼,出发时,心中仍为自己寻着借口,这是师妹所托。

此时已近傍晚,天空昏暝,阳光从河边稻面之上一点点褪去。风起之时,又掀一波稻浪,离无怙驻足看向稻浪,看稻浪一层层推远至天空最后那一点光亮之处。

他此时在看这片土地,心境已与先前截然不同。他看向最后一点沉落的日色,心中疑惑,前路到底在何方?

因他心中迷茫非常,并未注意到这片麦田之下暗潮涌动,那股黑色之气如蛇一般,在稻田之下窜腾,随后隐秘。这正是前两日大雨之时,自明哲身上潜逃游走的怨气。

迷茫前路的人不止是离无怙一人,正照顾沈复生的穆璆,望着床上的一大一小陷入了沉思。倚窗的白萍看着窗外鸟雀也是一脸的忧愁。郊外黑土地上一座孤独的墓碑前,迎来了故人。悲以归不发一言,来到了明哲墓前。

及至天黑,离无怙才走到那座古老破败的贞节牌坊。

离无怙驻足,在那座牌坊底下仰头看着,前路渺茫黑洞,他瞧这牌坊着实像是张吞吃人的嘴。当日游行之时的窒息感,此刻又席卷了他。他看着早落漆掉色的牌坊,心想现下也没个正经的朝廷,这贞洁牌坊依附的礼制早已崩坏,可它即便破败,但只要伫立在此处,便有威压之势。

离无怙呆呆瞧着这座贞节牌坊,喃喃道,“明明它已这般破败了。”

脑中又响起白萍的话,“在这世间,身为女子,又能往何处去呢?”

离无怙看着面前这座已然颓败的贞节牌坊,他想着,明明这贞节牌坊已被破坏,可这世间又似乎处处都是“贞节牌坊”。

女子若想有个容身之所?难不成得一个个破坏了那些“贞节牌坊”?

三嫁的云安公主,投河的白萍,堕落红尘的采荔。这世间的“贞节牌坊”又何其多?

不知是否是受了明哲一事的刺激,站在这座贞节牌坊前,面对着漆黑洞然的前路,离无怙甚至偏激的想,难不成将这世间颠覆,这些“贞节牌坊”才能不复存在吗?

“臭豆腐。臭豆腐~”

他正这么想,却是被一阵吆喝声打断了思绪。

离无怙循声望去,是个卖臭豆腐的摊子,若是平常,他定会上去要一份的,可现下他却是无心情再吃了。那炸豆腐的老伯见离无怙瞧了过来,倒是冲他一招手,“小伙子来份?”

离无怙正要摇头,却听那老伯说,“养家糊口不容易啊。”

他都这般说了,离无怙难以拒绝,从袖中掏出两个铜板来,“老伯,我身上也没太多银钱,就这两个铜板,给了你吧,臭豆腐就不必了。”

老伯同他道谢,笑着收了他两个铜板,“今日正好可以早些收摊了。”

离无怙淡笑着看老伯收拾,将那些豆腐重又盖上,不免又想起自己初初尝试这豆腐的心得来。

想起当日之景,离无怙竟是有所顿悟般喃喃道,“穷则变。”

老伯笑着接他的话,“是啊,日子可不就是要这么过嘛。就像这豆腐,霉了坏了,油炸一道,竟又是一道美食。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老伯将话说完,东西也就收拾完了,一抬推车,这就要走了。离无怙侧身让开,见这老伯推车离开,离无怙便也转身打算去往悦红楼。

“世间糜烂,毁之不若变之。”

离无怙一时愣住,闻声转头,可转头却已不见了那老伯的身影,“怎么走得这般快?”

他在原地看了看,确实没再看见那老伯的身影后,离无怙这才转身,抬脚之际,他却是抬头又瞧了瞧那座贞节牌坊,而后转身去往悦红楼。

离无怙是头一次来青楼。悦红楼中一派歌舞升平之景,其中夹杂着调笑与劝酒之声。丝竹之声入耳,离无怙脑中满是当日贫苦百姓求神的那些话。离无怙立在大厅之中只觉格格不入。

大堂之中就有露肩露腿的女子笑着坐人大腿之上递上酒杯,那被劝酒之人,接过酒杯之时还要摸一把对方的手,这才高兴喝下,喝完放下酒杯,手顺势放人大腿之上,胡茬上还挂着水珠,却是一噘嘴就要同腿上之人索吻。

女子以纱遮面一副娇羞之态推开来人,只说“有人瞧着呢。”

兰花指一翘,指向了离无怙。离无怙立时收回目光,有些窘迫的垂头,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他非轻浮偷窥之人,只是进了这悦红楼。不免要想悲以归留宿此间的事儿,他瞧着这里的男女皆如刚刚那般调笑,他便想,悲兄那日也是与采荔这般的吗?

离无怙这幅无头无脑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生手。老鸨笑着扭腰的迎上来问,“公子第一次来?”

离无祜抬头欲与对方说明来意,抬头却见老鸨大敞的胸口,一时又低下头去。

“我找采荔姑娘。”

“您找采荔?”

老鸨笑着凑近,故意挺胸上前,离无怙难以应对,只得抬手挡住视线。

“采荔她啊,如今被贵客包了,轻易不见人。”

说话间,老鸨已从离无怙的右边转至左边。离无怙拿手挡脸侧过身,避开迎上来的老鸨子。

“采荔姑娘认识我,劳烦你同她说一声。”

“小相公看着头一次来,居然还和我们采荔姑娘有交情啊。”

那老鸨总是有意无意的要贴离无怙身上,离无怙只是退让。可老鸨故意靠近之时,却是无意间看见离无祜收在胸前的那一只金蟾蜍。

老鸨顿时两眼放光,先前不过逗离无怙,此刻确实不能轻易放了这只肥羔羊,立时抓住离无怙的手,整个人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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