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的二年立冬。
窗外细雪正飘扬,沈玉清窝在暖阁里苦命的看奏疏。
穿越一月有余,他就顶着这具病弱的身子病了一个月,最让人破防的是,他哪怕病了,作为首辅要处理的奏疏也一点也没少。
整日里看这些古文,就算有系统的翻译,他也是看的头痛。
青年指尖摩挲着暖玉,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
耳边却突然传来系统幽怨的声音。
“宿主!你还记不记得你的任务!你应该去靠近皇帝当贤臣!不是在这儿混吃等死!”
沈玉清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颗葡萄,含糊不清地回怼:“你没看原身的烂摊子?前暴君的心腹,现在这个皇帝能信我才怪。”
原身是上个皇帝,一个暴君心腹,而新皇嘛。
虽然因为两个皇帝到底是亲兄弟的原因,总要给臣民一个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才没有把他们这些“旧臣”赶尽杀绝,但也没有要重用的样子。
更别提,还有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杀他的男主了。
系统瞬间沉默,飘在半空中的透明虚影蔫蔫的,它当初图省事随便绑定了灵魂,没料到宿主是个躺平派。
沈玉清倒没觉得不妥。
他是死后被系统以复活为条件拽来的,本以为是什么简单任务。
直到看见自己那“商鞅式”死法的结局,最主要的是,因为世界之前重启过一次的原因,连系统所有的剧情都是残缺的。
这让他怎么和男主斗?
既然横竖是死,不如趁现在活个舒坦。
他这书房本就没下人伺候,原身昔年仗着暴君宠信行事乖张,从不留旁人在跟前,沈玉清穿来后也懒得改。
正眯着眼琢磨要不要再睡一觉,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大人,太傅大人前来拜访。”
沈玉清挑了挑眉,瞥了眼快气厥过去的系统:“啧,你的男主来了,看看他今日杀不杀我。”
“让他进来。”
话音落,他稍稍坐直身子,身上的狐裘滑落,露出一身松垮的月白苏缎衣衫。
他本就不擅长打理这些,穿得随性,倒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听见脚步声靠近,青年也没抬头,指尖仍落在桌面上的奏疏上,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秦淮安进来便熟练地挂好自己的大氅,动作自然,仿佛早就知道沈玉清这里没有下人伺候般。
透着凛冽寒风的门被下人悄无声息地关上。
沈玉清本想装聋作哑,可那脚步声就停在哦了桌前。
他没忍不住抬了头,这一眼,竟让他微微一怔。
记得前些日子的早朝时,见到这人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但不过短短几日,往日里清风霁月的太傅却变了模样。
那件上好的云锦月白锦袍皱巴巴的,像是几日未曾打理似的。
墨发未束,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随意挽着,几缕长发垂在胸前,遮住了部分脸颊,却挡不住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
尤其是那双眼睛,素来温润如玉,此刻却布满红血丝,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霾,就连周身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戾气,与往日的君子之态判若两人。
莫名的,沈玉清感觉有点危险。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手腕却骤然被攥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疯了?!放开我!”
青年惊怒交加,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拽得往前倒去。
哗啦一声,桌上的东西尽数滚落,墨汁溅开,再两人的衣衫上晕开一片乌黑。
门外传来下人的问询声,沈玉清正要开口,眼前却闪过一道寒光,秦淮安竟握着一把匕首,直直地刺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抬手抓起身边的砚台,狠狠砸了过去。
匕首被砸飞,秦淮安的胳膊被砚台边缘划开一道口子,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没了匕首,他竟低头,带着极致的怨恨,狠狠咬在沈玉清的肩膀上!
“嘶!”
沈玉清瞳孔骤缩,后知后觉的剧痛传来。
雪白的皮肉被牙齿狠狠碾过,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抬手按住秦淮安的后脑勺,使劲往后推,另一只握着砚台的手狠狠砸下。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时,沈玉清松垮的衣衫已经被扯破大半,肩膀上的牙印渗着鲜血,触目惊心。
而秦淮安,额角被砚台砸开了个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却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夙愿。
他倾身靠近,唇瓣擦过沈玉清染血的肩窝,声音嘶哑。
与此同时,门外的下人终于砸开了门,惊呼声此起彼伏。
沈玉清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秦淮安。
嘶,这男主不会疯了吧?
府医们围着榻前忙忙碌碌,药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在暖阁里。
沈玉清坐在软榻上,肩膀的伤口被清创上药时,疼得他差点咬碎牙。
“大人,这伤口极深,怕是要留疤了。”
老府医颤巍巍地禀报,语气里满是担忧。
沈玉清闭着眼没应声,余光瞥见榻上昏迷的秦淮安时,冷笑了声。
在众人的注视下,青年拿起一旁的匕首把玩着,锋利的刀刃在烛火下闪过冷光,看的人心惊肉跳。
系统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们的任务是当贤臣,可不是刺杀男主啊。
“宿主,你冷静一点,你杀了男主你就回不去了!”
“闭嘴,谁说我要杀他。”
沈玉清在心里低吼,“再吵我就把这个破男主丢出去喂狗。”
系统瞬间噤声,只敢在角落画圈圈。
就在这时,秦淮安的小厮上前一步,对着沈玉清重重磕了个响头。
“沈大人,我家大人昨日夜里突发恶疾,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清醒后便执意要来您这儿,实在是情非得已,求您开恩,不要与他计较。”
沈玉清睁开眼,:“恶疾?我看是疯病吧。”
匕首尖端轻轻划过秦淮安的胳膊,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秦淮安就感受到了冰冷的刀子。
可这人不仅没有在意,反而将视线落在了沈玉清的肩膀上。
那里被他撕咬下一块皮肉,现在哪怕被包扎好了,也依旧可以闻见淡淡的血腥味。
秦淮安的牙开始痒了,报复到沈玉清的感觉让他格外痛快。
毕竟谁能想到,他已经是重生过一次的了呢。
要是在之前,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的。
可如今,他是经历过一次,甚至可以说,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
上一世,他一心为国为民,在皇帝表示希望收服沈玉清后。
他便一直忙前忙后,计划着如何才能获取这人的信任。
可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原本他是以为这人天生冷情。
可谁知!
这人,私底下在进行那样骇人的事件,可惜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最后被凌迟的痛处仿佛还在身上,驱使着他,让他杀了沈玉清,现在就杀了他!
想到这里,秦淮安只觉得头越发痛起来,只有闻到这人身上的血腥味才让他稍稍好受一些。
沈玉清早早便让人将秦淮安捆了起来但此时看着他的表情心底还是有些发怵。
可也只是一瞬间,毕竟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对付过暴君呢。
这样想着,手中的匕首在男人的脖子上又近了几分,皮肉已经被刺破,鲜血染红了他的指尖。
“怎么秦大人,不发疯了?”
闻言,秦淮安反而笑了起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沈玉清。
原本他是想直接杀了这人的,可现在,他觉得留着这人折磨也不错。
“沈大人,您怎么能说我得了疯病呢,我这分明是中了蛊啊。”
瞧瞧,这人多么会找理由啊,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的病变成了别人陷害的结果。
沈玉清冷笑一声,完全不像相信的样子。
“好啊,那咱们上书一封,让当今圣上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疯病。”
说这话时,沈玉清也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却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闻言,秦淮安反而更靠近了沈玉清,逼的他不得不将匕首往后收回了几分。
却被男人狠狠抓住了胳膊。
“沈大人,我可是被人暗害了,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这样说着,可男人的眼神哪有半分示弱的样子,分明充满了笑意。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要同情一下你?”
刚说完,沈玉清手中的匕首就挥出的瞬间,秦淮安的胳膊上就出现一道极深的血痕。
做完这一切,沈玉清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吩咐道。
“送你们大人回去,若是再敢来,下次就不是破相这么简单了。”
秦淮安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竟真的起身顺从地跟着小厮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深深看了沈玉清一眼。
“沈大人,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玉清狠狠攥紧了拳头。
靠靠靠!从今天起,他跟这个破男主势不两立!
望着暴怒的宿主,系统根本不敢露头。
一直跟在旁边侍候的管家挥退其他人,询问道:“主子,这件事我们要不要……”
“不可,先不说我是先帝前臣,他是当今陛下的心腹,便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府上,他若是真的疯了,那之前都没有显现出来,突然到我这里就疯了,我也拖不了干系,这件事不许传扬出去。”
“是。”
"行了,你下去吧。"
伴随着最后一个仆从的退下,被宿主呼唤打开商城,系统才小心翼翼的出现。
沈玉清打开系统商城,看着琳琅满目的道具,再看看自己零蛋的积分面板。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积分怎么来?”
“完成任务,或者干点利国利民的事情,在民间的声望号了,自然就有积分了。
不过现在,宿主你的任务是向皇帝投诚。”
青年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忽然想起秦淮安刚才的眼神,里面那极致的怨恨绝非作假。
残缺的剧情里,原身到底做了什么,让秦淮安不惜冒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也要来杀他?
正思忖着,管家匆匆进来禀报:“主子,宫里来人了,说陛下明日要在早朝后议事,特意点名让您也参加。”
雍帝登基两年,一直对原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主要是原身也一直没有真正投诚。
今日却突然点名让他议事……
怕是事有蹊跷。
“知道了。”
他挥挥手让管家退下。
今日发生的一切,倒是沈玉清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真的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给他所展现的不仅仅是系统口中的所谓的剧情,而是真正的,可以杀人的古代社会。
现如今,不管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积分,他都该主动做点什么了。
窗外仍然飘着细雪,只是这暖阁,无端让人觉得寒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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