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等了一会儿，一直没等到沈闲玉的回复，他盯着沈闲玉手中的书瞧，在看见书上的文字时也是一愣，这种字体他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是小篆，非专业者不能理解。

他将视线移到沈闲玉面上，见她如痴如醉地瞧着，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是以，陆祈又问了一遍：“姐姐，这是何书？”

沈闲玉依旧没理他。

陆祈见沈闲玉忽视他，莫名心里一扭，伸手按在书本上，谁料沈闲玉啪地一下便将他的手打开，陆祈一怔，这还是头次沈闲玉打他，还是为了一本书。

他心里难受，连话也不想说。

沈闲玉看了不知多久，才将一页内容看完，她合上书，如获珍宝似地藏衣襟里，这可是她上世付出生命的医典。上一世死的太过突然，唯一有遗憾的便是这本医典。

医典是沈家代代相传的奇书，记载广泛，用的语言是小篆，唯一丢失的便是这本。

太爷爷还在世时，曾教过她一些小篆的知识，后来太爷爷离开，她也把这个技能给搁置了，现在重拾起来，发现有很多字都不认识，不过通过只言片语，足以看到几字真言。

这本医典，甚至连她太爷爷都没看过，只嘱咐让她一定要拿到手。她当时年纪小，便一口答应了，这才给了别人害死她的机会。真是没想到，在异世依旧能得到这本奇书。

沈闲玉平复了许久激动的内心，这才看向陆祈，见他冷着脸、视线落向黑暗处，道：“陆祈，这本书，不能给你了。”

陆祈本来听沈闲玉叫自己，还想着她会说些什么，未曾想听到这样一句话，一颗心顿时冷了下来，犹如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沈闲玉观察陆祈的表情，有些后怕，陆祈不会知道这本书是奇书，见她出尔反尔，生她的气吧。

她抱紧了书，小心翼翼试探：“你生气啦？”

陆祈没看沈闲玉，望着屋外，淡道：“嗯。”

沈闲玉攥紧手指，想了又想：“真是抱歉，但我真的不能把这本书给你，这本书是我家传之书，我当时真是太粗心太意了，看都没看就给你了，不然你说，你要怎么办才能不生气……或者我再给你买旁的书？”

陆祈气笑了，他看向沈闲玉，认真道：“所以姐姐是认为我想要这本书才生气的？”

沈闲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难道不是吗？”

陆祈盯着沈闲玉的眼睛，心里又觉得好笑，他忍住笑意：“姐姐方才为了这本书还打我的手。”

沈闲玉轻轻“啊”了一声，抓住陆祈的手左看右看，问道：“打的哪只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没打疼吧。”

陆祈伸出右手，道：“这只。”

沈闲玉松下陆祈的左手，抱住右手，看了几圈，没瞧见一点印子，只觉陆祈在无理取闹，不过毕竟是她先出的手，还要回了送出去的书，于情于理都不太好。却不知自己看了许久的书，就算有印子，也早已消了，哪能看得出来。

她盯着陆祈修长如玉的手，意思性的吹了两口气，看向陆祈，笑弯了眼睛：“手真好看，不疼了吧。”

陆祈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盯着俩人相缠的手，脑海里莫名闪现一些难言的画面，他轻咳了一声，耳尖发烫，轻道：“嗯。”

沈闲玉见陆祈不生气，松开他的手，抱着书离开，出灶房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陆祈，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赶快休息吧。”

陆祈：“……”

陆祈盯着沈闲玉快速回自己房间，将门关上，无奈叹了口气，也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陆祈盯着房梁，左手摩挲着自己的右手，冬天很冷，可他的心却很热。

他脑子里全是沈闲玉的笑，得意的，自豪的，狡黠的……这些笑，填满着他的脑海，让他的心变得很宁静。

这一次回京城，他那个爹为了留住他，用尽了各种法子，他只觉得心烦，只有想到沈闲玉，他的心才能冷静下来，沈闲玉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静能生慧，心静了，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陆祈朝沈闲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到沈闲玉，但他心知，沈闲玉离他就在不远，只隔了两面墙。

此时的沈闲玉在做什么呢，沈闲玉很自律，估计这个时辰已经睡了吧。

他无奈笑了笑。

今晚沈闲玉在教他如何爱人，沈闲玉也会爱人，可他知道，沈闲玉对他的爱，是亲人之间的爱。他了解沈闲玉，若是让她去成亲，简直比登天还难，沈闲玉这么有主见的一个人……他想，现在二人的距离，便是最好的距离。

陆祈吹灭桌边的蜡烛，阖上双眼睡觉。

***

次日早，天还未亮时，陆祈便起了，他穿好衣裳，一出门，便见沈闲玉房间有烛光亮着。

陆祈微一思量，上窗棂边瞧了瞧，见沈闲玉坐桌前捧着昨日那本书在读，看样子，似乎一夜都没睡。

他行至门前，敲门道：“姐姐？”

沈闲玉这次很快回他：“陆祈，我这几日要闭关研习一些医学相关的东西，你以后吃饭别叫我了。”

陆祈一惊，道：“姐姐，可是不吃饭身体怎么受的了？”

沈闲玉道：“我辟谷，偶尔辟谷对身体好。”

陆祈没回，继续敲门：“姐姐，让我进去。”

沈闲玉道：“哎呀，你进来作甚，你读你的书，我读我的书。”

陆祈道：“姐姐，你要辟谷多久？”

沈闲玉道：“这个……不知道，时日待定。”

陆祈：“……”

他道：“姐姐，我会小篆。”

下一刻，门立即开了，沈闲玉笑盈盈道：“陆祈，你说你会小篆呀，真厉害，过来帮我看看。”

陆祈一进屋，沈闲玉拉着他的手行至桌边坐下，沈闲玉拿起那本书让陆祈看，道：“小篆我也会，但是我会的不多，我太爷爷在时教过我，后来他老人家走了，便没人教我了，你是从何学的？”

陆祈如实道：“姐姐，我只会一百来字，并不全会。”

沈闲玉想了想，道：“你先看看，这上面的字都不太难，说不定咱俩能互补呢。”

陆祈的视线落到书上，见上面还有沈闲玉的注释，只不过沈闲玉会的也不多，只注释了两三个字，一段两三个字，一段两三个字，竟注释了好几页，看来这便是沈闲玉努力一夜的结果。

沈闲玉道：“你看这句话，中什么？还重复说了一句。”

陆祈凑到沈闲玉面前，念道：“这俩字我记得，阴阳。”

沈闲玉念道：“哦，我明白了！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陆祈看向沈闲玉，眼睛含笑：“姐姐真厉害。”

沈闲玉笑道：“那是。”

二人紧接着往下看，互相补充，虽然没能认全，但是已经认出了三分之二的内容，翻译完后，沈闲玉发现书上的字没什么难的，都是一些很常用的字，先贤智慧全在于此，真是大道至简。

发现陆祈的用处后，沈闲玉看向陆祈的目光变了，她发现陆祈比她想象中要聪明，普通人只看过一遍小篆怎能记得如此清楚，除了陆祈这种过目不忘的人。她现在意识到一件事，陆祈似乎是一位十分可靠的伙伴，是值得将后背交付之人。

陆祈正专心地帮沈闲玉补充，没瞧见沈闲玉看他的眼神。

有了陆祈帮助，沈闲玉翻译的很快，她自己一个人时，不仅要猜字的意思，还要想句的意思，但仅仅一两个字，实在难以猜测句的全意，可有了陆祈，效率大大翻倍。

这本书本来便不长，只有五十五页，俩人不眠不休努力了三四日，将整本书翻译个七七八八，剩余的两三沈闲玉打算日后再翻译，也许等她将这七七八八的内容消化完，其余的二三不用翻译便能融会贯通。

沈闲玉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看向陆祈，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她做了一项大事，整个人兴奋得很，一点也不困，甚至打算等陆祈走后开始研读书本的意思。

陆祈打了个哈欠，他毕竟才十五六岁，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还是有些困倦，不过他见沈闲玉面上的笑容，自己心里也开心，柔声道：“姐姐，那我先睡了，你也别忘了休息。”

沈闲玉点头：“去吧。”

……

陆祈一觉睡了很久，当他醒来时，正好沈闲玉敲门。他道：“姐姐稍等，我这便起来。”

沈闲玉笑道：“不用起来，我说完便走，我做了饭，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对了，我去镇上买书时正好看见了一本适合你的书，配合着我上次给你说的内容，你若有何不懂的便来问我，我先回房了。”

陆祈道：“我知道了姐姐。”

听沈闲玉脚步声远去，陆祈下了床，穿衣完毕，出门时，往沈闲玉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沈闲玉门没关，但是以他的位置瞧不见沈闲玉。

陆祈嘴角微微上扬，去了灶房，见桌上有本书，他拿过仔细一瞧，见书皮上写着房中术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