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一把枯旧的弦,被拉满,即将走向崩断。
许紫茵察觉到一股糟糕的气氛在蔓延,她不知道这个叫曾子虚的修士和江夜怜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她知道这里已经不适合他们再待下去。
于是她连忙拉着江平说道:“宗主都说了马上要去玄夜冥了,咱们还不得去准备准备。”也不管江平依旧怒气冲冲,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了苏挽尘和江夜怜两人。
空气一下子走向沉寂。
令人心慌的寂静逸散开。
江夜怜似乎已经看透了苏挽尘的心思,他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说这句话时平静得吓人,就好像那段黑暗的过去不是他的亲身经历似的。
“真的吗?”苏挽尘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江夜怜还真是体贴得过分了。
“你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想要理由总能找到的,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烟云十六州。”江夜怜语气十分的平静,不过他的脸色却格外苍白。
想搞垮烟云十六州的人是谁,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苏挽尘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知道当年江御川为了救他,立下了某种咒誓,不知是否是受到了咒誓的报应。
然而江夜怜却说出来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答案:“自尽。”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在苏挽尘问出这句话之前,江夜怜就开口道:“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说着,走到暖阁的角落里,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墙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尘土飞扬,渺茫间,苏挽看见,面前的墙面翻转过来,露出另外一面。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竟没觉得惊讶,烟云十六州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墙面转过来,是一排排刻着云纹的檀木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苏挽尘知道,瓶子里装的都是记忆。
这架子一看便是许久没动过了,玻璃小瓶上,甚至木架的花纹缝隙间都落上的尘埃。
这上面的记忆大多颜色灰暗,尤其最上面一排,瓶内几乎全都萦绕着一层黑气,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光明的历史。
苏挽尘一眼扫去,他在那团团黑雾中看到了黑袍加身的修士,持剑持刀,画面里是接天血色。有人狂跑着,人鬼不分,却猛然背后被捅上一剑,直愣愣地倒下来,死不瞑目。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苏挽尘都能想到是怎样残忍血腥的场景。
他收回视线,他不想看玄夜冥作过的那些恶。
江夜怜的手指移向了架子中间一排的一个瓶子,这记忆虽黯淡,里头还时不时翻涌上些黑气,却又不时泛起金色的荧光。
江夜怜伸手把它拿下来,道:“想知道的话,你不如看看这个吧,你会明白的。”
苏挽尘闻言,眼神复杂地轻启这个小瓶的瓶塞,灰白交叠的记忆盈漫出来,盘旋萦绕向苏挽尘额心。
那记忆里是一片绿色的树林,绿叶青翠欲滴,阳光透过树梢倾洒下来,落在两个少年的身上。
苏挽尘认出来,一个正是少年时的江御川,而另一个让他看着莫名熟悉,倒像是……他自己?
他明白过来,这个人是后来让人闻风丧胆的苏家家主,苏士渡,他的父亲。
江御川和他的父亲居然早就认识?
这个认知让苏挽尘很吃惊。
“阿渡。”江御川笑着喊道,他指了指前面,“从这里跑到那棵树,比比谁快,你敢不敢啊?”
苏士渡十分愉快的答应了“来啊,这有什么不敢的。”
苏士渡说着撒腿就跑,提起轻功,向前奔去。
“你!” 江御川紧跟着他,“你耍赖!你抢跑!”
苏士渡转眼跑到了终点处,转过头嘻嘻笑道:“谁让你反应慢。”
江御川佯装生气,插着腰,一字一顿:“你,好,过,分。”当然,装的一点也不像。
苏士渡笑着趴在他肩上:“呀,你千万别生气呀。我错了,好不好啊,下次你来喊。”
江御川没忍住笑了出来“来,三二一跑!”说着向前奔去,“跑到那棵最大的树那儿。”
不过,他跑不快,因为苏士渡在后头拽着他。
“你干什么,你又耍赖,你拽我。”
“明明是你先抢跑的。”
“你刚才也抢跑了!”
“有吗?”苏士渡装失忆道,“我忘记了。”
他们一路又笑又闹,一个在跑,一个抓着,磕磕绊绊跑向终点。
谁料江御川脚下有个树枝,却没注意到,被它一绊,扑倒在地。
“啊!”
苏士渡亦是没注意,他仍两手抓着江御川的衣裳,也是一下被带倒在地,摔倒在他身上。
“你……”苏士渡压在了他身上,却仍是笑得直不起腰,“走路都能走摔了啊。”
江御川奋力转过身,上气不接下气:“谁让你……拽着我”。
“你们在做什么呢?”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林间传来,“不是说在练剑的吗。”
“爹。”苏士渡连忙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我们正在练呢。”
“我同意你叫川儿过来,是让你们一同练剑,一同进步的。”他顿了顿,“不是让你,带着他在这儿打闹。川儿平日里那么认真,你可别把川儿给带坏了。”
“爹,我们知道了。”苏士渡赶忙拔出剑,与江御川对起剑来。
苏挽尘起先没注意到,而此刻看到这剑时,才惊诧地发现这剑竟正是他所用的那把——孤煞。
苏士渡挽了一个剑花,直刺向江御川胸前,江御川挥剑相格,抵住他一剑。
彼时,他们斗得正酣,苏士渡的父亲苏牧,向江御川道:“打他左臂。”
江御川依言,苏士渡急忙举剑来防,苏牧又道:“刺他右腿。”
江御川便举剑向下一斜刺,苏士渡虽已事先听到他招数,但奈何惯性所致,却只能勉强防住。
苏牧疾喝:“小腹有破绽!”
江御川一剑横封住他,剑刃抵住他腹处,苏士渡收剑退开。
苏牧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本事不行啊,还不好好练习。”
“什么!?”苏士渡瞪大双眼, 双手叉腰道,“你们两个合着伙儿欺负我。爹,我真是你亲生的吗?”
“怎么不是。”
“我看像是买灵器送的,你看你帮他还不帮我呢。”苏士渡说地一本正经。
苏牧是哭笑不得,拿起孤煞道,“你看这把剑,你要是买灵器送的,那可用不得了。”
“为何?”苏士渡疑惑地问道。
苏牧将剑插入鞘中:“孤煞认主,且世代相传,拥有苏氏血脉的人才能使用它。”
他将剑递给江御川:“不信让川儿试试。”
江御川接过剑,使劲了浑身力气,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苏士渡接过,轻轻一拔长剑便已出鞘,光亮的剑刃在阳光下映射出刺目的光芒。
“居然是真的诶!”
苏牧和蔼的笑道:“你再给川儿试试。”
江御川刚一拿住那出鞘的剑,“哐”的一声,长剑一下掉在地上,江御川骇然道:“好重!”
“诶?”苏士渡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不重啊。”
“你看”苏牧笑道,“剑是认主的。”
“好神奇诶。”苏士渡惊讶道。
眼前的树梢晃动,苏挽尘眼前画面逐渐变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他的眼前变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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