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日，目瞬城大学城部天气晴，能见度高。

塔文在8号教学楼顶楼的机技实验室外部走廊上，隔着单向玻璃和悬浮列车栈道看向对面的摩天大楼。

“……这样。”他看似自言自语地道。

图灵5890号通过孟葛传达了他的想法：他不会再掺和作弊那件事，只是威域必须保障那个奖学金生的安全。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慢慢等待吧。”通讯器那端的声音说。

“是吗？”塔文反问。

那个声音重了几分：“塔文，你的恨意太明显了。你明知他的身份，还是像个小孩一样嫉恨他。我现在仍然宽容你，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塔文神色平静：“我知道。”

那个声音说完就掐断了通讯：“知道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

塔文看向那幅巨大的广告牌，其上的大字在夜晚流光溢彩，却在白昼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

程姰浑身散发着幽怨的黑气。

系统更新了。说好七天后才更新的系统，提前更新了。

系统：【请注意剧情线灵活变动，目标：毁灭世界，难度：从五颗星上升到七颗星。】

就是季溯清这小子给她增加难度！

程姰在心里气愤地想。

按照系统所说的，现阶段的季溯清理应是和她一样的“意志塑形者”，但他却能在威域内网里留下自己的意识复制体。

季溯清是在帮威域守护内网吗？可剧本大纲中的季溯清不是和威域是死对头吗？难道这次的男主属于黑方吗？如果不是黑方，那么他在威域内网等待谁？等等，别再想下去了……

对于这件事，系统并没有给出解释，她隐隐约约地有猜想，但她不想深究——她假装自己没察觉这里面的违和感，免得多一桩烦心事。

季溯清继续对她说道：“威域的深网我暂时无法进入，那里有级别更高的看守者。”

程姰打断他：“……停下，我不想听。”

她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她不想知道！

她决定把季溯清这个事多的家伙撵出去，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出门，完成“伏悯的危机”任务，最后如果时间有空就去电子垃圾场捡点东西回来。

“你可以走了。”她对季溯清说。

他微微颔首，神色不变：“我也正好要走。”

程姰目送他出去后关上门，独自在屋里思考。

她发现季溯清总是不动声色的，不过在此之前他在装清纯男大学生，今天他却在她面前露出了更为成熟沉静的气质，像是……等等，别再思考下去了。

她总觉得她再多思考一步就会不小心猜到真相。

现阶段她暂时不是很想知道那些复杂的事，所以，打住吧。

她清空脑中的思绪，去保险柜里拿了一颗味觉糖球，出门前在外面张望了一下，问系统：【现在季溯清和我的直线距离是多少？】

系统：【609米。】

她放心了，正准备出门，却又听见系统提醒道：【剧情任务“伏悯的危机”完成，发放经验点5点】

程姰的动作停滞了，随着思考眉毛微微挑起来，就差在脑门上刻个问号。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她拖延，虽然她逃避任务，但是她坚信任务都是要自己做的，脚踏实地才能获得经验点。

现在，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发生了。

在她还没有做出行动的情况下，任务完成了。这个事实对她来说，震惊程度不亚于发现新建文档后发现论文它自己写完了。

她承认她在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说过“你是个成熟的论文了，你应该学会自己写”这种混账话，但……

现在它真的是个成熟的任务了，它真的自己完成了！

她脑中和系统对话时组织语言都磕巴了：【发生……什么事了？你bug了吗？既然都bug了，能不能给我立刻发放那个“垃圾场掘金手”称号……】

系统：【我没有发生bug，我也暂时不会给你发放“垃圾场掘金手”称号。】

她：【太无情了。】

系统：【剧情任务“伏悯的危机”确实已经完成，伏悯知道了威域找上你的原因，他做出了选择，也解决了他自己的危机。所以虽然算在你的账上，但只发放一半的经验点。】

程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伏悯，但他还是知道了：威域找上她的原因是因为他。

她几乎已经猜到了伏悯的解决方式：主动联系威域，告诉他们他不会再插手学生作弊的事，同时他们也不应该再针对她。

程姰再次退回屋里，对系统道：【借我几口氧气，我有点急火攻心。】

系统：【赛博氧气，请用：o2，o2，o2，o2……】

她默默流汗了：【你就这么敷衍我，给我列一串不三不四的化学式有什么用呜。我要实质性的……实质的！】

这次，她是真的急火攻心了。

任务完成，危机解除，但她却隐约看到了更大的危机。

无法逃避的危机。

**

孟葛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也是伏悯的博士导师，他和威域财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并不遮掩这层关系，对外直言自己和威域有利益往来。

孟葛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昨天我对你说那么多，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反倒是一个学生让你改变了想法。”

伏悯没有回答，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晴朗的天气里刺目的日光洒在他一侧的身子上，银发闪着微微的光泽。

“你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刚才威域那边的人说，很高兴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过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招揽过一个叫程姰的学生，更没有你口中的恶意和威逼行为。”孟葛靠在沙发上，姿态很放松。

听到这话，伏悯总算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老先生。

孟葛：“你不是那么容易被谎言蒙蔽的人，这次怎么回事？别太相信学生了，年纪小不代表他们不存坏心思。威域那么大的势力，没必要和一个刚上大学没多久的小孩过不去。”

伏悯打量了一下老教授的神态，他重新转过目光看向窗外，眼神微沉，没再和他争辩：“好。”

孟葛脸色稍霁，满意地道：“你知道就好，你的价值不在于和杂碎的事情打交道，我也会尽量说服威域那边的人让他们别动你，你就尽量远离这些弯弯绕绕，专心科研。研究出一样造福人类的东西，比那些小事重要多了。”

伏悯透过三十二层的高楼窗户看向底下狭窄如光带的马路，在这个视野里人们成为了细小的黑点缓慢移动着。

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幸运感应板，数字屏幕上跳动着数字。

**

程姰的手里握着瓶盖大小的白色幸运感应板。

她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感应板，电流钻进她的指腹，麻麻的。

感应板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5890”。

她有些焦虑。

教授为了她的安全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然而，如果威域财团真的想对伏悯动手，他们不会因为他的放弃就停手。

所以“伏悯的危机”任务完成，危机解除的原因，必然是更深一层的。

联系一下伏悯的身份秘密和威域的仿生人研究，不难猜出：伏悯就是威域研制出来的仿生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系统：【剧情任务“发现伏悯的秘密（2）”完成，发放经验点10点。】

程姰：【吸氧.jpg】

更恐怖的来了。

现在证实了伏悯是威域研制的仿生人，那么威域为什么会用那种手段警告他？

让伏悯发病（或许是基因缺陷，或许是生物电子不兼容反应）。

用其他人（那天的老先生）来劝告他。

甚至，那天AI小虫的共感过程中出现了这句话“激活受阻，远程操作阻止了激活程序”。

这说明研制他的公司发现了他的异常。

在这些重重的疑团下，再次考虑威域这次不再追究他的举动，就可以发现威域的种种行为都透露着可疑。

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可能性：威域在做一个实验。

他们向伏悯隐瞒他的身份，观察伏悯的行事方式和反应。

——大概率是在测试仿生人的自我意识。

而她，现在变成了这个实验中的一个额外变量。

在控制变量的过程中，变量是可以随意被剔除的。

程姰，作为一个能够影响仿生人伏悯的变量，如果她出意外，实验体会做出什么举动？他的自我意识会发生什么变化？

系统：【剧情任务：程姰的生存危机，三星级任务】

别在这种时候触发任务啊！

程姰在崩溃的边缘了。

此时，她的终端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师长/塔文教授】：程姰，我问你个事，13号那天你预约了机技实验室学生工作间吗？是C级十七号工作间吧？那里的控制器和人工智能都出了一点问题，你今天有空吗？过来一下。

小姰：我明明关了超强伏觉的，还额外开了超绝钝感力，怎么会这样？（焦虑）别想下去了，再思考要猜到真相了！（不安）剧情夸夸狂推的话，按照剧本，反派我的小命不是很快玩完了吗？停止推动剧情，快停快停（试图停止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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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