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白皙的手指看似温柔地抚上那光团，符韶微微一抓，另一手也停止了对幻影扇的灵力注入。
扇闭，灵力洪流瞬间爆发，万千道白光从那光团中飞溢而出，随即只听“咔擦”一声，光团裂为碎片，下一秒，又全部消失不见，而那些傀儡身躯上的金光也顺势消失，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死物。
感受着手中流逝将尽的天道，本应是感到胜利的喜悦或是解脱，符韶却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俞川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脸色焦急地上下打量着小狐狸，“主人没事吧？”虽然此刻俞川非常想抱住符韶亲自检查一番，但自从上次被符韶告知“没有允许不准碰”之后，他倒也听话，一直到现在都没碰过小狐狸，生怕再被符韶嫌弃而赶走。
符韶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有点事。”符韶捋了下雪发，“它没死绝。”
说完，他便直接坐在了附近一个傀儡身上，现在这些傀儡只是冷冰冰的战争兵器，没有能力再起身攻击二人，俞川顺势也做到他旁边，见符韶没有说话，又挨得近了些。
符韶坐在傀儡上，一手支在膝盖上撑着头，目无焦距地注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一会凝重一会又诧异，俞川坐在旁边看着他，心中越发担忧，问道：“主人，到底怎么了？”
“主人还是不肯信任我么？”俞川问道，其实关于这个老仇人，符韶还有许多地方在瞒着他，语气中也带上了失落。
符韶也没转头看他，仍是看着虚空回道：“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它比较……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看的眉头皱紧，似乎解释清这件事是真的很为难。
俞川以为小狐狸还是不肯跟他说真相，便也闭上了嘴，不再提此事，等他愿意告诉自己了再说，不过下一秒，他就又听到了符韶的声音。
“我这个老仇人吧，可能最终目标不是我，而是这整个三层世界，我估计是那什么，它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符韶终于转向俞川，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小鱼鱼，你还记得六万年前结界破碎的事情么，那就是它干的，而且秋秋怀疑……它是天道。”
“那主人觉得是？”听着小狐狸的口气，好像他并不怎么赞同宴满秋的看法，别人的想法意见，俞川一向毫不关心，他只想要知道他的宝贝主人是怎么看的。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它不太像。”符韶对他一挑眉，又接着道：“几万年里，我可以感觉到它在变弱，而且……虽然它能破碎结界，但好像不能对我出手，每次它想杀我，都是借助别人的身体或是力量。”
“你干嘛表情这么严肃？”符韶见俞川听到他说“每次它想杀我”后，就变得一脸凝重，杀气也溢出来了，仿佛马上要给他报仇似的。小狐狸终于忍不住去掐大魔头的脸，自从上次被舔了耳朵，他都很少踹他掐他了。
“我不是说过它奈何不了我么？”符韶越掐越用力，“它应该只能附身在别人身上，或者是怂恿他们，你还记得你弄死的那个清峦长老么？那人应该是个穿越者。”
说着，小狐狸收回手，挠了挠头，觉得要和大魔头解释起穿越者来有些困难。
冰凉如玉的手指离开了脸颊，俞川心中不免失落万分，不过他现在也不敢再抓住小狐狸的手。从失落中回过神来，俞川回想着刚刚符韶的话，果然一脸疑惑：“穿越者……是什么？”
“唔……”符韶手指摩梭着下巴，思考该怎样跟他解释，“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人，那个清峦长老，你有仔细探查过他么？”
俞川开始回想，“嗯，我记得他修为不对，还没有灵根。”
“对，就是这种看起来跟我们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可能还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词语，或者描述一些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这个东西……嗯，就先叫它天道好了，这个天道曾经让秋秋也成了穿越者，去了别的世界，不过——”不过符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俞川打断。
“那她怎么现在还好好的活在这里。”大魔头的话里话外都是不爽，极度不爽。
符韶看他一脸的遗憾，忍不住猛猛踢他一脚，“不过天道原本的目标是我，只是出了差错，才变成了她，你就不能稍微收收你的嫉妒心？”
“不能。”俞·醋缸·川回答地斩钉截铁。
符韶摇摇头，继续用力踢着俞醋缸，似乎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时不时“拳打脚踢”的状态，对此，俞川倒是高兴得很，心里还特别希望小狐狸能多打、多踹他几下。
“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不太好说清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确实是我信不过你，总觉得你看起来应该跟它是一伙的。”
“若它真是天道，怎么着都应该是向着这个天地，而不是一个劲想毁了它，这也是我觉得它不太像天道的另一个原因，这点倒是跟你挺像——”
“灭世大魔王，跟它的理念还蛮符合的。”符韶边说边笑眯眯地看着俞川，嘴角上扬，“不过现在看来，我觉得你还是更像色魔。”小狐狸坏笑着，手又使劲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然而俞川这会儿倒是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沉默不语。
“嗯？你怎么了？”见俞川有点反常，符韶忍不住问他。
半响，俞川才开口：“那个天道……有没有什么特征？”
“特征？”符韶用手指点了点脸颊，有些为难，“它又没有实体，就是个长得像球一样的光团，怎么了？你也见过它？”
……
又是一阵沉默，浩瀚的古战场上早就没有了傀儡的响动，只剩下两人的交谈声，俞川突然的沉默让符韶有些不安，他忍不住晃了晃俞川的胳膊：“到底怎么了，你不会真见过它还合作过吧？”
“嗯……它可能也找过我，还附身了我好久。”俞川终于开口，脸色却依旧难看，“我本以为那是心魔，现在想想，也太不对劲了。”
符韶听到这话后也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像你这样凶狠残暴又修为高深的魔尊，被它看上附身，不也挺正常的？”
“而且看你的样子，也没被它影响啊？”像是要确认似的，符韶双手抓着俞川的脸，左右晃动，“看来这天道当心魔当的一点都不行。”
俞川任由他动作，看着小狐狸那不在意的表情也稍微放心了些，幽怨地继续说道：“确实不行，现在想想，那要是真的我心魔，就不该一直在我脑子说你的坏话，应该说好坏和荤话，让我更想上你。”
啪！
色/欲/熏心的魔尊大人又被小狐狸扇了一巴掌。
符韶抓着那张欠打的脸，笑得勾人又危险，“死色魔，既然它一直说我的坏话，你怎么还这么喜欢我？”
“我对主人的真心怎么可能会被几句话改变，就算主人一掌把我打死了，我也喜欢你的。”他说的一脸认真，看不出半分虚假。
“油嘴滑舌。”
“主人，我能抱抱你么。”某只色魔努力争取。
“……行。”
俞川刚想伸手搂住那勾人的小狐狸，却没想到眼前白光闪过，一团雪白跳进了他的怀中。
“抱吧。”符韶在他怀里抖了抖，伸长尾巴扫在他的脖颈间，“除了耳朵和尾巴，还允许你摸摸。”说完，小狐狸闭上了眼，准备享受魔尊大人的按/摩。
那人形的时候，是不是除了耳朵和尾巴，我也能摸摸。
当然，这句话俞川是不敢问出口的，不然就要连小狐狸都撸不到了。魔尊大人自然地摸上小狐狸的后颈，慢慢地、轻柔地给他顺毛。
“我都把这些告诉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讲讲，你那七万年是怎么偷偷找我的？嗯？”
俞川顺毛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开口：“先等我们离开这里，我怕主人会嫌弃我，厌恶我，我那时，很不好。”
“哼……这秘境几时候结束来着？”魔头怀里的雪白团子冷哼一声，又往他身上缩了缩，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五日之后，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一致。”俞川似乎不太想出去，还想在这荒凉的战场上，“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五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会来打扰。”
符韶听后忍不住睁眼，伸出爪子挠了他一把，“我说魔尊大人，你要谈情说爱能不能也选个景色优美的地方？在这鬼地方，下面还有一堆傀儡呢，你也有兴致？”
俞川没有正面回答他，过了几秒，符韶好像听到了略微的笑声，像是在极力掩饰，又像是愉悦得不行。“你笑什么？”小狐狸疑惑不解，问那可疑的大魔头。
“没什么。”俞川回答他的话里也透着笑意，他的宝贝主人好像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以后可以找个花鸟风月的宝地，来跟他的小狐狸谈情说爱。
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继续给怀里的白绒团顺毛，俞川想到一开始符韶所说‘它没死绝’，便又转移话题来问他：“主人不是说天道还没死透么，那之后还要继续追杀？”
“肯定要。”小狐狸重新闭眼享受，“不过狡兔三窟，我还没想到再用什么办法引它出来或是找到它，现在这个状况，就像是它分了一部分出去做坏事，然后本体被我们消灭了，但分出去的那部分不好找，也不知道分出了多少。”
“主人……为何会这么清楚？”
“嗯……不知道，就好像我能意识到它一样。”小狐狸换了个姿势蜷缩着，“可能这也是它想杀我的一个原因。”说完，又往俞川怀里钻了钻。
如此亲近自己的举动让俞川微微有些惊讶，见小狐狸似乎是真不喜此处，便抱着他向上飞去，离开了这片古战场。
俞川抱着符韶穿过最上方那虚无空境的结界，从结晶块中走出，回到了沉蜕秘境的结晶湖里，而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小狐狸又开口了：“对了，其实还有一件事。”
符韶挣脱出俞川的怀抱，变回人形：“刚刚在那片古战场上，我好几次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羞耻感，和愤怒感。”
这种感受不是符韶他自己的，他却又能亲身体会，好像……就是从识海里传出来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