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韶的话一下子就将俞川打入了深渊，他的头低得更下了，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自己是一只蝼蚁，哪里有资格陪伴在神明身边呢？
可是好想……
好想……
哪怕只能看着他，甚至是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身处黑暗的人第一次看到那最为璀璨的星空，如梦似幻，遥不可及，似乎下一瞬就会消失，等待他的只剩下无尽苦痛。见到符韶的那一刻，俞川心里一直以来的毁灭欲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人无尽的渴望。
好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变强……
强大到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
“怎么，难不成你想呆在这？这里除了冰雪可什么都没有，而且再不滚你这小魔头可就要变成小冰棍了。”符韶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便不禁催促道。
俞川不敢看他，只是支支吾吾：“我……外面有人要杀我，我出去也会死……”能呆在美人身边多一秒是一秒，他贪心地想着，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符韶有点好笑的看着他：“那又如何？我还要保证你的安危么？”
“不是！”俞川哪里敢这么想，他赶忙解释：“就是……反正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就在这里……”
看着他那慌乱又有些滑稽的模样，符韶忍不住轻笑，“唔，我知道了，你是想脏了我的地盘。”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俞川更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些都是些痴人说梦，是对面前美人的不敬。
“那我大发慈悲，把你丢回魔界？或者你想去仙界还是妖界逛逛？再或者这几千个修真小世界我随便挑一个，把你丢进去？嗯？”符韶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他道。
“我就是想跟着你！嗯……跟着你报恩，别的地方哪也不去！”看美人急着把自己扔掉，俞川终于控制不住地将自己卑微的内心表露了出来，而他说完后就怔住了，心想自己是要完蛋了，大概已经让美人讨厌上了吧。
然而符韶不怒反笑：“跟着我干嘛，我可不会因为你看起来可怜就救你，还有报恩，我也不需要。”
“但若是你有足够的灵石，也不是不行，指——做我的手下，还要倒贴给我灵石。”符韶笑眯眯地看着俞川，他虽然已经是世上最富裕的人了，成千上万的灵石矿脉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但依旧沉迷于这些亮晶晶的石头，不过么，眼前这小魔头可掏不出一颗灵石来。
“不用帮我！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我喜欢你，就想跟在你身边，多看几眼……”俞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低越下，心想着豁出去了，若是惹到美人不高兴，把自己打死也好。
符韶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微笑，语调也是懒洋洋的，还带了一丝轻蔑：“喜欢我？唔……喜欢我的人可多着去了，像你这样，第一次见到我就跟我表白的人也多到数不清，上仙，大妖……什么样的都有，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你觉得你有哪一点比得过他们么？更强？还是更加有钱有势？”
面前的魔族只有二十多岁，年龄还不足他的零头，身高上比他高了好多好多，本应是无比壮硕的，此刻却骨瘦如柴，一副窘迫潦倒的模样。
符韶是仙人也是商人，不是什么慈悲泛滥的圣人，他也许会出于好玩救他一命，但也可能下一秒就失去了兴致，不管他了，比如现在。狐耳美人摇了摇身后的大尾巴，眯起眼睛看向俞川：“至于名字么——不能，我不想告诉一个快死的人。”
俞川对符韶的话并不意外，不管是听到对方有许多追求者还是对自己的拒绝，或者说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甚至都不敢奢求美人能这么温柔地拒绝自己。
“没事，没事的，我……我就想呆在你身边，我可以做下人，随便让我干什么都行！”俞川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干着最低贱的仆人的工作，对此他曾是厌恶至极，只想早日变强，将那些使唤他的人踩在脚底，狠狠碾碎。
然而，现在的他却主动说着要成为别人的奴仆。
“嗯？什么都行？那我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好不好啊？”那双勾人的狐眸调皮地眨了眨，拥有绝世容颜的狐耳美人笑着看向了俞川，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便足以让他神魂颠倒。
俞川被那笑容夺了魂，只会呆呆地看着符韶：“好啊。”
“好你个头。”符韶嗤笑一声，又踢了踢他的小腿，“我可不要一个破破烂烂，什么都干不了的下属。”说着，他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镯子之一，待片刻后，便从虚空之中取出了两个玉瓶。
符韶从两个玉瓶中各倒出一粒丹药，扔给了俞川说道：“吃了，这会儿我心情好，这两颗价值连城的丹药就当送你了。”
的确是价值连城的丹药，但对于符韶来说，不过就像是两粒白米。富到不像话的小狐狸经常会“施舍”给别人一些东西，不过不是因为乐善好施，而是他实在是太富了，要什么有什么，什么也不缺，能从别人身上得到的也只剩下他们的故事和一些乐子了。
紧接着，符韶又摘下手上另一只半指宽的镯子，随意地扔给俞川道：“这个镯子就当是送……唔，不对，借给你了。”
“怎么修复丹田自己去想办法，里面有一点灵石和几件法器，等你有个正经样子了再回来找我，当然，要是你死在外面了，我也不会来救你。”
说完后他也没等俞川答复，一道白光闪过便消失不见。
而随之出现的，是一只比雪山还略大一点的白狐，白狐的身后摇晃着九条大尾巴，翡翠色的兽瞳半阖，没有什么侵略性，慵懒而高傲，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九尾白狐休憩在群山之间，他闭上了眼，雪白的毛色瞬间便与周围的冰山雪羽融为一体，天空也开始飘下细雪。
俞川站在雪中，摇晃着手慢慢吃下了那两粒丹药。他从未想过美人能对自己这么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那颗忐忑激动的心。
他将镯子捧在手里，捂在了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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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世镜里的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符韶盯着刚刚投影的地方，慢慢回想着这件事情。
自那以后，这只小魔头就再也没回来了，他也没有再见过他。不过财大气粗的小狐狸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就当成是那小魔头拿了他的东西跑了罢了，即便当时的他还未成立千星阁，那点东西对他来说就像是从海里取了一碗水，微不足道。
当年会给他镯子，也就是自己一时兴起，逗着玩。
或者……只是嫌他烦了，赶紧打发走。
当然，更多的可能还是自己觉得那小魔头早就死在了外面，曝尸荒野，他可懒得理睬，一个活了五万多年的大妖，怎么可能会去关注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魔族。
回忆大半，过了半响后，符韶才露出了那一贯的笑容，仰着头着看向俞川：“唔……当时我说，让你有个正经样子后再来找我，所以，魔尊大人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才才能来见我？”
“不是的，不，其实……也差不多是……”杀人如麻的魔尊大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傻里傻气的小魔头，“那时你给我的镯子……被人抢走了，后来我花了点功夫，才抢了回来。”说着，俞川便伸出了右手，一只淡蓝色的镯子扣在他的手腕上，上面布满了细细的裂纹。
“再后来，又出了点意外，我……不能去找你。”
“还有……我想要为你展现最好的自己。”
“像现在这样，应该是我能站到的最高的位置了。”
那双血红的眼眸虔诚地注视着符韶，而符韶懒懒地靠在宝座上，看着面前的大魔头与其目光对视，亦看到了他那血眸中浓烈而压抑的欲/望。
“所以，魔尊大人现在是想干嘛？难道真的想像你当年说的那样，做我的小弟？”符韶无力扶额，莫名感觉自己当年就不该救他。
俞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嗯！”
小狐狸只觉得眼皮有些跳，好笑地问他道：“哦？那么魔尊大人会些什么呢，炼器？炼药？画符？我可不需要吃白饭的人，至于杀人放火这种事，我也不需要。”
俞川听着，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他好像确实只会打打杀杀……迟疑片刻后，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我可以暖/床。”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到了极点，一旁吃瓜的副阁主也忍不住嘴角抽搐，这魔尊大概下一秒就要挨上几根大冰刺，再被冻成冰雕丢出去了。
“你要跟着我做我仆人，那你的魔界呢？就这么不管了？你可是昨天才当上的魔尊，不怕魔族造反么？”符韶又扇起了手中的骨扇，他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但仍是笑着问道。
“我用了魔族的分/身术，留了一个分/身在魔界。”俞川想了想，继续补充：“来这里的是本体，留在魔界处理事务的是分/身。”
符韶盯着他的双眼，手里也默默多了几缕灵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他道：“如此看来，你还真是蓄谋已久……对了，我还不知道魔尊大人尊姓大名。”
“我名，俞川。”说着，他便在空中用魔气化出了“俞川”二字。
符韶看一眼，轻笑一声：“行啊，俞川，小俞，小鱼鱼……你不是想像当年说的那样跟着我，做我的仆人么？可以。”
“不过以后，你要叫我主人。”
宝座上的狐耳美人笑得勾人又恶劣，“至于剩下的，就像当年我说的那样，喜欢我的人很多，不差你这一个。”
“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魔尊大人。”符韶冷冰冰地说着，他有过不少床伴和情人，但极少极少会出现魔族，他不喜欢魔，更不喜欢万魔之上的魔尊。
激动的魔尊大人可顾不得后面的那些，在听见符韶同意自己做他的仆人后，就情不自禁地向前了一步，“小韶，我……”
“唔，叫错了，魔尊大人。”符韶叫住了他，抬起腿，用力地狠狠踢了踢眼前的大魔头。
“抱歉，主人。”魔尊大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痴痴地看着符韶，这笑容在普通的人脸上可以说是是春光灿烂，但对方是个暴虐嗜血大魔头，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
符韶又瞥了俞川几眼，忍不住再次踢了他几脚，冷笑着说道：“我说小鱼鱼，你能不能别总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种——特别想上我的眼神。”
“我怕哪天受不了，就把你打个半死，再踹回魔界，你应该知道，千星阁的这片空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进不来。”
然而魔尊大人听后，舔了舔嘴唇，盯着宝座上的小狐狸，眼神更加深邃了，他弯下腰，用那壮硕的身躯笼罩着他，还凑得更近了些，“主人，我是魔，忍不住的。”
“但你别害怕，我舍不得。”
“所以忍不住也会忍。”
……
此时，一位目睹了全程的吃瓜副阁主终于憋不住了，幽幽地开口说道：“小韶，要不要给你条链子，拴他脖子上？就那种，拴狗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