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静养,白云生已无大碍。只是,之前与清石的那一战元气大伤,现在需要慢慢恢复力量。
好在那一战白云生拼尽全力给清石种下魔种,能削弱些他的力量,减少了点刺杀难度。
为了这颗能催生心魔以致道心破碎的魔种,白云生不知多少次剜心取血,险些丧命。
但这一切都值得,他等得太久了,久到记忆中爹娘的脸都模糊了,久到快忘了家长什么样,从清石手下逃走后,他再没回去过。
他不敢回去,因为怕。
怕忍不住杀上云霄,怕自己太早死掉,他答应了娘,要好好活下去。
太多回忆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出眼眶,落到枕头上。每到夜里,白云生都会在脑海中刻画无数遍爹娘的面庞,他不想忘记他们的模样,他们的声音,可终究还是抵不过时间的磨砂。但这样起码能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白云生带着这些甜蜜而痛苦的回忆,又熬过了一晚。不知昨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是中午了。他逼迫自己从那些烦躁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不让俞荩看到这样的自己。
咚咚咚……
俞荩的声音紧随着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云生,你起了吗?”
不出他所料,一到饭点,俞荩就蹦蹦跶跶地过来了。
为了能让他好好修养,俞荩已经在食司吃了好几天,此刻十分想念白云生做的饭。
白云生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可脚一沾地就不受控地跌倒了,发出“砰”的一声。
俞荩在门外听到响动,慌忙推门而入,看到了趴在地上的白云生,“云生,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太久没下床,还不太习惯。”
俞荩把白云生扶到床上坐着,又给他把了下脉才放心。
白云生别扭地挣开俞荩的手,“我……没事了。”
“阿荩你……饿了吗?”
俞荩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做饭。”白云生慢慢起身,俞荩赶忙扶着他。
“云生你……要不再休息下。”
“没事,一会儿就好。”
愉快地吃完饭后,两人在后山漫步,秋日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这时的云霄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看……” 俞荩指着不远处的红点说,“那一小片枫林是我和我师姐还有……师兄一起种的。” 想起师兄,还是不免有些伤感,但语气依然是温柔的。
“你和他们……感情很好吗?”
“是啊,很好……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师父把我带回来时,他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嘿,我是你师姐。” 小时候的师姐笑嘻嘻地说,紧接着又听见一道声音,“我是你师兄。” 语气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他们也是师父从云霄外带回来的,也没有家人,那天后,我们就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白云生看向俞荩的眼神满是羡慕,他还有家人。
同时那股极力咽下的愧疚再次涌出,明明是自己杀了他的家人,却反被他当成了家人,多可笑啊。
这个秘密,他藏得……好痛苦。
突然,他们身后的两只猫打了起来,叫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俞荩上前抱起小云儿顺毛安抚,白云生也学着他的样子安抚小白,可好像并没有任何作用,它还是恶狠狠地瞅着对面的小云儿。
不久后,小白终于忍不住向小云儿扑去,爪子伸得笔直,俞荩侧身挡住了它的攻击,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红的爪痕,渗出少量鲜血。
俞荩痛得发出“嘶”的一声,但手还是稳稳地抱着小云儿。
白云生慌忙走上前关心俞荩的伤势,无意踩到了瘫在地上愣神的小白,随即空气中响起一声尖利的猫叫。
很显然他现在没空怜悯这个“罪魁祸首”,只是默默移开了踩在它尾巴上的脚。
“阿荩你没事吧。” 白云生担忧地说。
“还好,一会儿我去上点儿药。”
“别一会儿,现在就去。”
白云生扶着俞荩回到了房间,随后慌忙寻找药箱,在房间一顿乱翻。
俞荩无奈扶额,“云生,药箱在我旁边呢。”
“哦。”
白云生快步上前,又翻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该拿哪个药,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向俞荩。
俞荩被他这呆萌感逗笑,叹了口气道,“那个白色的小瓶。”
白云生小心翼翼地给俞荩涂药,眼神极其专注,生怕手抖一下会疼到他。
其实俞荩还是感觉有点疼的,只是他不想再给白云生多添一份担忧,一直忍着没说。
俞荩看着这么懂事的白云生,心想:怎么可能是他害了师兄呢,为什么要那样想。
这时,小白突然冲到俞荩跟前,反复蹭着他的腿,像是在认错。
俞荩抱起小白,摸了摸它的背毛,笑着说,“你以后可不要再抓我了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软乎乎的猫叫。
俞荩走后,把小白留在了白云生这里,毕竟它算是他的猫。
白云生看到这只尽会装乖的臭白猫就来气,再加上它还抓伤了俞荩。
它察觉到了白云生的情绪,刚准备溜出门就被他逮回笼子里。
直到第三天俞荩来找白云生时才被放了出来。
“云生,你为什么把小白关在笼子里。”
“哦,它自己钻进去的,我看它喜欢待里面,就把门锁上了让它一次待个够。”
白云生刚说完,空气中响起一声猫叫和笼子摇晃的声音,像是在向俞荩控诉他的恶劣行径。
“哦……是这样啊哈哈哈……” 俞荩显然也是不信的,但也大概猜到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对了云生,上次我们不是去找了铸剑材料吗? 今天我们去打剑吧。”
“你还会打剑?”
“不是,我哪能什么都会啊,是找一位厉害的打剑师傅。”
“好。”
简单收拾一番后两人踏上了下山的路途。
“阿荩,云霄……能让弟子随意进出吗?”
“是啊,云霄不像别的门派,门规虽然几千条,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基本没事。”
“这还多亏了上任掌门呢,也就是我师父的师弟,他是个极有趣的人,不喜拘束,才养成了现在这般随意的门风。”
“但终究是天妒英才,意气正盛时死于魔神之手,我师父本无心掌门之位,这才被迫接了下来。后来我师父更加讨厌魔族,多次闭关,没日没夜地修炼,终于联合别派掌门封印了魔神,灭尽了魔族。”
“师父与上任掌门情同手足,如今的云霄也有他的一部分心血,所以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白云生的关注都集中在了云霄能够随意进出这句话,至于清石和云霄的哪些陈年旧事他懒得了解也不想知道,他只需要知道这条规矩能让他以后离开的时候少些麻烦。
半天的路程,终于赶在天黑前找到一处落脚地。
“劳烦您给我们开一间上房,再上些饭菜。” 俞荩从破旧的锦囊里拿出几两银子放到掌柜面前说,白云生盯着那个破旧的小袋子,直到他把它放回怀里。
“好嘞。”
到房间后,白云生看着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床说,“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为何,不能一起睡吗?”
“现在你身上有灵气了,恶灵可能会吸食你的灵气来修炼,会伤到你,你我同住一间房我放心些。”
“好。” 白云生有些别扭地说。
很快,两人便躺在了一张床上,白云生本来不想那么早睡,但俞荩非说要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俞荩很快睡着了,倒是白云生紧张得不敢动弹,生怕吵醒贴在身上的俞荩。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想过俞荩的睡姿竟如孩童一般,还要缠着人睡。
此刻俞荩温热的呼吸洒在白云生的脖子上,他忍不住微微低头看了眼俞荩,只看了一眼便马上收回视线,随后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俞荩睡着的样子很乖,像兔子一样,白云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他从没见过和俞荩一样的人,又或许是见过的人太少了。
收拾好这些小情绪后,白云生终于有了困意,只是刚闭上眼,就感受到心脏异常地跳动了下。他愣了愣,随即笑了。他知道,这是种在清石的魔种起作用了,虽然离他完全失去控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开始,让他觉得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而另一边的清石并没有在意这小小的异样,堂堂云霄掌门怎么会想到自己竟栽在了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手里。
白云生激动得困意全无,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就能亲手了解这一切,就能告诉俞荩那个深埋心底的秘密,然后……然后他会杀了自己,生气地说:我恨你。
就算他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还是会那样做,因为……他不想欺骗这个世界上唯一真诚待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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