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霓虹灯闪烁,车辆穿梭不息,偶尔有车辆在酒吧门口略作停留,等乘客从车上走下,司机再一踩油门,消失在夜幕里。
穆欢刚下车,就脚下不停地往酒吧大门走去。
他接到周享消息时正在另一个饭局,听对方说今天路时也在场,他毫不犹豫地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刚出门就急匆匆往这边赶。
虽然他跟路时并没有正式接触过,但路时在圈子里名气不小,是出了名的风流大方,他对路时感兴趣很久了。恰巧自己的朋友攀上了周享,机会就这么来了。
按照周享发的位置,穆欢寻到贵宾区,一眼就看到坐在卡座里的路时。
对方好像喝多了,眼睛蒙着一层水光,鼻尖和脸颊透着粉,整个人动作有些迟缓,在自己打翻了一个酒杯后,皱起眉,竟然还生气了。
但这种生气的样子没办法让人害怕,反而让穆欢更想招惹对方。
不过,他扫了眼周围,发现情况并不妙。
路时左侧的位置已经被一名大眼睛少年占据,对方整个身子都快贴在路时身上了。
而另一边,穆欢看了眼,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说呢,这人长得倒挺帅的,就是脸比自己家烧了三年的铁锅还要黑。怪吓人的。
看起来在打这位小少爷主意的并不止自己一个人。穆欢转了转眼珠,脚下换了个方向,朝周享走去。
……
几分钟后。
“路时,你看谁来了,我是不是没骗你。”周享对面前的醉鬼说。
“啊?”路时茫然地抬起头,眼前有两个重影,他眯了眯眼,认出其中一个是周享。
“操,你怎么喝这么多?”周享吃了一惊。
路时抿起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喝多了,因为心里不爽,越喝越上头,等停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醉了。
好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穆欢,别人可是专门为你赶过来的。”
头疼,想睡觉。路时的表情还是呆呆的。
“没骗你吧,是不是你的菜?别人专程赶过来,给点反应啊……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享还在说话,路时却已经听不清了,只看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的,脑袋变得更晕了,他想叫对方闭嘴,一张口却哇地一声吐了。
“哎呀——”面前的两人变了脸色,下意识往后退,原本扶着路时的大眼少年也吓得松了手。
完了。路时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身体却丝毫用不上力。
就在路时以为自己要栽倒在地上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了他,将他扶起靠在肩膀上。
宸越扫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脸色很差,皱着眉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先带他去洗漱下。”
“哦、哦,好的,你快带他去吧。”周享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
等宸越扶着人走后,穆欢跟大眼睛少年互相瞪着对方,这才后知后觉品出一丝不妥。
这人都走了,他去钓谁呢?
他有些后悔,刚刚他不该躲的,可是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看着污秽的呕吐物下意识就躲开了。
这下可好,快到手的鱼被人截胡了。
不行,穆欢心想,他可不能白跑一趟,要是这次没能给路时留下印象,指不定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穆欢是个行动派,想通后便悄悄起身,沿着路时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好在他跟得快,没多久就在转角的洗手间发现目标,穆欢躲在墙角,决定先观察下。
路时应该是刚洗完脸,这时候正倚在墙上仰着头让那个高大的少年帮他擦脸。
那少年明显不乐意,脸上表情臭臭的。
或许现在出去接手正合适。穆欢盘算着自己该怎样出场,就听见那个少年突然说话了,“那张手帕不是你的?”
什么手帕不手帕的,穆欢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靠近了些。
“什么手帕?”路时似乎也没听明白,努力思考了下,很快又放弃,不高兴道:“我从来不用手帕。”
少年不说话了,手上擦拭的动作很粗暴,没多久路时就不高兴了:“好痛!宸越你弄痛我了!”
原来这人叫宸越,穆欢心里默默记下,又听见宸越小声骂了句活该,手上力度却放轻不少,因为据他所见,路时不再喊痛了,又乖乖仰着脸让对方擦水。
穆欢觉得这画面有些古怪,他决定再看看。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宸越很快替路时收拾干净,接着伸手要去扶路时,结果手刚碰到胳膊,路时又闹起来。
“我不要回去。”路时嘟嘟嚷嚷道:“我不要喝酒,我要回家。”
“哦?是吗?”宸越冷冰冰道:“你不回去陪你的小美人喝酒了?”
“什、什么小美人?”路时有些口齿不清。
宸越:“那个眼珠子大得像睫毛成精的那个,还有那个叫木欢还是木鱼的整容脸,怎么,路少这么健忘?”
穆欢:……
艹!你才是整容脸!你全家都是整容脸!
穆欢缩在墙后恨得牙痒,但他沉住气,没有出声。他紧紧盯着路时,想看看对方会怎么评价自己。
路时的表情一片空白,微微张着嘴,像是在努力理解宸越的话是什么意思。过了许久,就在穆欢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路时突然开口了:“他们都没你好看。”
穆欢:…………
接着穆欢眼睁睁看着宸越臭着的脸一点点变红:“你在瞎说些什么!?”过了会又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路时点了点头。
宸越这下连耳朵都红了,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却看得出已经不生气了。他低头看着路时的眼睛,过了会突然小声说了句话。
因为太小声了,穆欢没听太清楚,依稀像是什么后来怎么没联系我。但他已经不关心了,最后看了眼路时扑倒在宸越的怀里又开始闹着要回家,他默默地转身走了。
沿着长廊往前,原路返回卡座,穆欢坐下后给自己重新开了瓶酒,刚倒入杯里,周享就凑过来:“路少呢?”
“没看见,可能回去了吧。”穆欢说完便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周享奇怪道:“你刚刚去哪了?”
穆欢:“买狗粮去了。”
周享看着对方两手空空纳闷道:“那狗粮呢?”
穆欢:“让宠物店送去家里了。”
周享总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的狗吃上了吗?”
穆欢道:“嗯,吃得快撑死了。”
周享:……
-
酒吧外,夜色如墨,路灯安静地洒下。
宸越扶着路时艰难前行,他从来不知道照顾一个醉鬼是件这么麻烦的事。
以前他在酒吧打工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喝醉酒的客人,但没有一个像路时这样的。
从酒吧出来后,路时就一直黏在他身上。一开始说你怎么可以比我高不行你给我变矮,等宸越无奈弯下腰后,这人又摸着他的鼻子问怎么长得这么挺。就连他打电话向李斯问地址的时候,这个醉鬼都想来抢电话。
宸越没办法,只好把人搂得更紧一点。
好不容易坐上车,路时也没安分多少,放在宸越身上的手动来动去,最后断断续续问他:“怎、怎么你的腹肌比、比我的厉害?”
前排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对上宸越警告的眼神,又识趣地收回目光。
路时毫无察觉,继续大着舌头道:“那、那胸肌呢?”
宸越忍无可忍,用外套将人整个笼住,又在衣服下一把攥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或许是没有了发挥空间,路时终于安静了。没过多久,宸越听见规律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他这才转过头看对方,只见折腾了一晚的人靠在他肩上,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又变成乖巧安静的模样。
宸越看了很久,手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些。
一路飞驰,车很快到达目的地。
宸越扶着醉鬼下车,把人送回公寓安置在床上,又多待了会,确认对方没有呕吐窒息的风险后,这才起身离开。
再回到街上,已经是后半夜了,外面空旷得只剩偶尔路过的出租车,见宸越一个人站在路边,经过时都刻意减速,在发现对方没有坐车的意图后,又再次提速超过。
宸越倒是想坐车,只是他用了导航后才发现这里距离姑父家竟然有30多公里。在经历了买点心和打车送路时回来后,他能用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自然不足以支付打车费用。
这个点公交和地铁已经停止运营,他在星空下呆站了会,最后在街边扫了辆共享单车,打算去公司凑合一晚。
好在这里离公司不算远,就几公里的距离,骑得快还能睡个囫囵觉。
宸越一个人骑在路上忍不住自嘲,最牛马的打工人这个点也已经躺在床上睡大觉了,只有自己披星戴月东奔西跑还倒贴钱。
好像他每一次遇到路时都很狼狈很丢人,但跟过往糟糕的经历比起来,这种体验又不太一样,回想起来并不全然是不好的。
就像现在,他一边在想明天他得去找个什么日结的兼职把这段日子撑过去,同时脑子里又不断浮现出路时乖乖仰起脸等自己帮他擦水的模样。
宸亦辰5岁就会自己洗脸了,这个人25岁了还理所当然等别人给他擦脸!
简直不要脸!
但他还是帮对方擦了,而且因为对方很听话,他阴郁了一晚上的心情变得轻快不少。
他整个人好像因为这个小少爷被分割成了两半。
一半在为生计奔波发愁,过着麻木无趣的日子。而另一半,因为路时,他踏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一个柔软的、带着香甜气息的世界。
宸越知道自己出生低微,见识浅薄,因此他需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能抵御住这份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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