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坐在办公室里有点萎靡不振。

昨晚他睡得不太好，都怪路铭峥，害他做了一晚的梦。

梦里路时又回到了福利院，那里死气沉沉，有喜欢欺负人的小孩，还有每天凶巴巴的工作人员。总之是个不太好的梦，这导致路时醒来后很疲惫。

人只要心里不舒服，就想折腾点什么，路时忍不住拿起内线电话，难得想作一下。

电话很快接通了，李斯冷淡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路少，有什么吩咐？”

“我想喝下午茶。”路时道：“要南路口M记酒店那家的。”

李斯：“好的，请稍等，我这就安排人去买。”

路时满意了，心里轻快不少，他依然是那个不用太努力也能过得很舒服的路家小少爷。

另一边，李斯挂掉电话后看向李漫：“继续。”

李漫将刚刚中断的话题接着说了起来，到最后又问道：“那部古偶资源还是没定下给谁吗？”

李斯：“没有。”

李漫眉心皱成一团：“如果一直定不下来，郑彦下半年的工作也不好安排，路少究竟在考虑什么？”

李斯也不知道路时在想什么，就像他不知道明明快要下班了对方为什么突然要喝下午茶，他只能安慰道：“路少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许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李漫知道这是宽慰自己的话，谁都没指望那位少爷，但也只能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起身准备去安排工作。

“对了，”李斯忽然出声，李漫以为还有工作没说完，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就听见李斯继续道：“叫人买份M记的下午茶给路少送过去。”

李漫心里叹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后，李漫脚下不停，急着回去告诉郑彦消息，或许是心里想着事就没怎么看路，转过拐角时跟另一个人撞个正着，手里的资料散了一地。

“怎么看路的？”李漫不认识对方，本就心烦，猜对方是公司的新人，忍不住抱怨。

“对不起。”青年将地上的资料捡起，规整好递给她。

李漫接过资料，本打算直接走掉，忽然想起李斯的交代，脚下没动，问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宸越。”宸越回答道：“是公司新签的艺人。”

李漫点点头，不走心地道：“长挺好的，加油，好好干，姐看好你。”

宸越表情没什么变化，“谢谢漫姐。”

李漫笑了笑，“对了，帮姐个忙，去M记买份下午茶给路少送去。”

“路少？”宸越语气有些迟疑，正当李漫以为他不乐意，宸越却又恢复表情很淡的样子，“好的，我知道了。”

“好欸，那就辛苦你了。”麻烦差事甩掉了，李漫开心地拍拍宸越的肩膀，踩着高跟鞋走了，没注意到宸越在原地停留许久，最终面色复杂地蹙了蹙眉，认命地朝电梯方向走去。

-

M记酒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等宸越赶到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下午茶在酒店1楼售卖，整个区域散发出糕点独有的香甜味。宸越走进，只见每块点心都小小一块，放在精美的纸盒里，就连这里的服务员笑容都比别人甜几分。

宸越没多想，上前道：“给我打包一份下午茶套餐。”

“好的。”服务员取过打包纸盒，动作麻利地捡了几块点心装进去，伸手递出：“您好，一共消费1088元。”

宸越去接纸盒的手在半空中僵住，“多少？！”

“1088元。”服务员重复道。

这简直超过他的认知了，他颇为不自在的收回手，看着服务员笑容一点点变僵。

不够，账户里所有钱加起来也不够。

他才给宸亦辰交了生活费，又丢了酒吧工作，转合同后要下个月才能领工资，这样只出不进撑到现在身上就只剩不到1000块。

也许他是第一个来这里买东西却没带够钱的。

在宸越记忆中，他有过很多难堪的时候，他的生活总是忙忙碌碌，为了生存整日风尘仆仆，自然顾不上活着的姿势够不够优雅。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上想买东西却钱不够的情况，往常他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触，不过是少买一样东西，并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但此时此刻，他驻足在装满甜品的橱柜前，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情绪。

为什么每次碰上关于这位小少爷的事，他总是很狼狈。

如果他能像这些坐在店里悠闲享受下午茶的人一样，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更有底气些？

活了20年，宸越第一次因为囊中羞涩感到挫败。

“您好，您还需要吗？”服务员看着面前这位过分好看的客人，出声提醒道。

强烈的**让宸越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紧盯着面前的纸盒，“能便宜点吗？”

他恐怕是第一个试图在这里讲价的人，但他还是想试试。

身穿服务生制服的女生看了眼周围小声道：“你是给女朋友买的吗？”

“不是。”宸越不明白，“怎么了？”

女生一脸狡黠：“那可以加我个联系方式吗？我给你打8折。”

宸越沉默了，眼神在点心和女生之间飘忽，最后从嗓子眼里挤出声：“我是给男生买的。”

“哇哦，不好意思。”女生捂住嘴小声惊呼了下，接着笑了起来，“那给你打7折吧。”

对方显然误会了，宸越觉得脸有点热。

“一共761.6元。”女生将装好的糕点递过来，暧昧地眨眨眼道：“祝你们幸福。”

“……谢谢。”宸越没有解释的打算，迅速拿出手机付款。

走出酒店，宸越没敢耽误，直到坐上公交车，脸上的温度才降下来。

临近下班，车上人开始多起来，他只好将包装袋紧紧护在胸前，香甜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有些分神，很不理智地想到那晚在对方身上闻到的暖香。

半小时后，宸越再次站在公司楼下，他没有急着上去。

距离那个混乱的晚上已经过去好几天，期间他一直在等待路时所谓的联系。那天醒来后，对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情场老手。

甚至可以称得上青涩。

这让本来认定是对方指示张岩下药的宸越心里出现了动摇。

他总觉得对方不像那样的人，这几天他不停翻看各种小道消息，企图找出蛛丝马迹佐证自己的猜想，可惜事实告诉他，对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叮’电梯停稳，宸越深吸一口气走出来，捧着纸盒来到路时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宸越又敲了敲，然后稍稍贴近些，仔细听门后的动静。

依然静悄悄的。

宸越茫然了，后退一步盯着厚重的木门，眼神变得不那么确定，人不在？

“你在那干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宸越转身看到经过的李斯，晃了晃手里的纸盒解释道：“我给路少送下午茶。”

李斯看清楚人后有些诧异：“怎么是你送？”但他没过多纠结，“路少已经走了，你过来，我刚好有事找你。”

原来已经走了啊。

宸越一手提着纸盒，说不上什么心情地跟着李斯进了办公室。

“坐。”李斯自己先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接着从抽屉里抽出一套文件推到宸越面前。

宸越看了眼，不太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房产过户协议。”李斯靠在座椅上，没打算绕弯子。

“我知道。”宸越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斯有些奇怪地看了宸越一眼，确认对方脸上神情不似作伪，这才解释道：“这是路少给你的。”

“我不明白——”宸越看向李斯，在对上对方充满暗示的眼神后突然闭嘴，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李斯：“对，签字吧，以后这套房就是你的了。”

宸越看着李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垂下眼，嘴唇动了动：“不用了，替我谢谢路少。”

“你不用回答这么快。”李斯有些失了耐性，“我替路少送出过很多东西，也不是没有人像你这样拒绝的，但这些人最后后悔的也不少。”顿了下，李斯语气淡漠道：“毕竟无论你收不收，对路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宸越再次看向放在面前的资料，不得不承认路时确实大方，哪怕让他再这样拼死拼活打工20年，他也不一定买得起这样一套房子。

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睡一觉而已。

现在，只要他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大名，这份豪礼就是属于他的了。

可是……宸越只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我说了我不要。”宸越咬字很重地道。

李斯沉默地打量宸越，见态度坚决，心里叹口气，但还是继续冷着脸道：“房子随便你，不过这个东西你必须收下。”说着又从抽屉里掏出另一套资料推到他面前，“里面有份S大的录取通知书，是路少专门为你求路总办的，他希望你能继续完成学业。”

怕宸越再次拒绝，李斯继续道：“这也是为你好，不管你以后当不当明星，有个文凭总不是坏事……”

办公室里，李斯一个人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

事实上，宸越的确在走神。自李斯说出那句‘路少专门为你求路总办的’后，之后的话他就不怎么听得进去了。

专门为我求的。专门为我。如果他没理解错，专门的意思是指其他人都没有。

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戾气好像忽然找到了对的方向，不声不响地泄了个干净，宸越抿了抿唇，“好，我收下了。”

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劝说对方，见宸越忽然松口，李斯总算放心了，满意道：“那行，你拿回去自己看看，注意好报道时间。工作这边不用担心，有事我会通知你。”

“我知道了。”宸越收下资料，又看了眼手边的糕点，试探道：“那这个——？”他想的是既然路时走了，那公司是不是该给他报销，随便给谁也好，反正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冷不丁提起这茬，李斯也有些头疼，他看着这盒糕点像烫手山芋一样，想了想道：“你等一下。”说完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

不到一分钟，李斯就收到回复，他看了眼，对宸越说道：“路少说给他送过去，你方便吗？”

“……方便。”宸越：“他现在在哪？”

“在酒吧。”李斯回答道：“辛苦你了。”

宸越：“……”他忽然觉得有点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