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挫锐解纷,和光同尘(1)

叶姜姜记得,原著中,时晏屠了长华后的剧情,是整本书最**的部分。

时晏彻底入魔,成了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

仙门各派调选精英弟子组成诫律司多次缉拿无果,反而惨败而归,伤亡惨重。

就在仙门诸家皆是束手无策时,男主景曜出现了。

景曜被时晏打成重伤坠入深渊后,意外觉醒了身上的玲珑血脉。

那是上古神族最后的遗脉,拥有凡人无法企及之神力。

他就借着这股力量,大义灭亲,诛杀时晏,最后在天下十二州百姓的叩拜下,踏上天阶,飞升成仙。

但白泽所讲的与叶姜姜记忆中原著剧情并不相符。

按这位所谓昆仑神兽白泽的说法,三百年后景曜没能打得过时晏,天下十二州因时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为拯救天下苍生,昆仑阆墟掌门作为当值仙盟之长,不得已启用昆仑禁术法阵。

——派天选之人到三百年前,将时晏教导成为一位仙门正道之士。

天道所指,叶姜姜就是那个最合适之人。

至于被选中的原因,白泽的解释是:叶姜姜与时晏的师父叶姜,二人不仅在名字上高度相似,就连长相都一样。

叶姜姜撑着下巴蹲在河边,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子朝河里扔去。

石子投入河面,圈圈涟漪荡起,揉碎了夕阳映在湖面的光,打破了那张和她脸别无二致的倒影。

她还是不理解。

“但是既然能来到三百年前,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时晏。”

相比将一个穷凶极恶的反派养成好人,叶姜姜觉得,还是趁着他弱,一刀结果了他,理论上更可行一些。

“重生的法阵以时晏的血为引,如果在这里杀了他,法阵就会崩塌,届时你我也得死在这。”

白泽提了提音量,若是能化形,恨不得揪着叶姜姜耳朵警告,“所以,本尊与你的身家性命现在都在你的手上,你可不要想不开!”

“那……好吧,嗯……”叶姜姜撇撇嘴,下意识揉了揉被那音量震得生疼的脑壳。

她只是好奇罢了。

虽然穿书也有好几个月了,但本质她还是个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杀人放火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嗯什么嗯,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饿疯了的难民堆里,再不回去,他马上就要被那群刁民弄死了!”

叶姜姜:?!!

林钟六月,凉州水灾未歇又遇上妖魔作乱,百姓死伤无数,偌大的凉州城在一夕之间成为一座死城。

凉州周遭百姓因水患流离失所,又惧于作乱的妖魔,于是纷纷举家北迁。

叶姜在凉州收养时晏后,意外走火入魔旧疾复发,经脉封闭灵力尽失。

又与同行支援凉州的长华弟子走散,便改道与凉州难民一道北上。

到现在为止行了近两个月,多数人带的干粮已经见底。

难民饿的饥肠辘辘骨瘦如柴,虽还未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几岁孩子独自留在这灾民堆里,还是很危险的。

**

山脚破败的佛庙里,面黄肌瘦的难民三三五五聚堆,四散懒散地歇着。

有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孩,向身边的男人低声乞求最后一块干粮,却被男人一掌掌掴在地,“老子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这个小畜生。”

婴孩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哭,有气无力地低泣。

女人摔倒在一边,顾不得高高肿起的脸颊,连忙爬起身摇晃双臂,安抚被吓到的孩子。

孩子饿了太久,怎么也哄不好,周遭的人听着哭声愈发不耐烦,粗鄙地骂出了声。

她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咬破指尖,将流血的手指,凑到孩子的嘴边。

孩子嘤嘤啜泣着,渐渐地,饱了肚子,才又虚弱地睡去。

时晏望着那边,紧紧地捏着装有最后一块干粮的麻布袋。

五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他还是卸了手上的力气,将麻布袋重新塞回打着补丁的衣领里。

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别人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干?

他转头透过挂着蛛网的破烂窗牖,向远处天边绯色的火烧云看去。

云彩像是被人浇了血,目光触及,烫的眼眶发酸。

那个疯女人不知去了何处,或许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逃掉。

可是……这个世道,他又能去哪。

葬身狼腹?亦或是像爹娘一样,死在妖怪的手里?

少年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天际的云彩褪了色,日头西沉,乌云卷土重来,倾泻的雨丝穿过破烂的窗槅飘进破庙里,打湿他几层补丁的衣襟。

“虎子哥,就是这小子偷的!我刚才看到他往衣服里面塞了!”

身后传来男性变声时宛若公鸭嗓的尖细沙哑声音,时晏闻声回神,放空的眸子有了焦距。

刚要转身,迎面却迎来一拳。

那人使了十足的力道,一拳将他撂倒在地。

天旋地转,额头撞上石壁锋利的棱角,温热的液体从额上涌下,淌进眼睛里,再从眼睑中溢出流下,在苍白的脸颊留下一道血泪。

眼前被染成赤色,耳中一瞬只剩嗡嗡的耳鸣声。

时晏喘息着缓了缓,等到眩晕稍稍散了些,才踉跄着爬起身。

还未站直身子,一只手又揪住他的衣领。

少年个头太小,被整个提起,双脚悬在半空,勒在颈间的衣领让他无法喘息。

他也想挣扎,可浑身使不上力气,前些日子那女人发疯后的鞭笞几乎要了他的命,后背的伤口还在化脓。

“小贱种,把我妹子的镯子还回来!”被称呼为“虎子”的男人髯毛满面,身上肌肉虬结,一脸凶神恶煞。

时晏认得他,他是陆家村的村头一霸,名唤陆虎。

凉州灾民逃难,多是一村同行。他们这一行人,先前都是凉州绥安镇陆家村的人。

陆虎身强体壮,曾去凉州城中的大户人家里当过打手,后来回了村子,靠武力成了说一不二的村中一霸,哪怕陆家村最有声望的老村长,见了他都得看他三分眼色。

“虎子哥,这小贱种肯定不会承认的,直接搜他的身,你别看他平日里不说话跟个哑巴似的,实际上心眼多的是哩。”公鸭嗓站在陆虎身侧,身形瘦若猢狲,一双三角眼如豆。

这公鸭嗓名为陆小二,同是陆家村人,家境不好但生了张花言巧语的嘴。

去年同陆虎的妹子陆媛媛定了终身,攀上了陆虎这大舅子,惯仗着大舅子的脸面,狐假虎威。

昨日夜里,陆媛媛丢了玉镯子,那镯子是陆家兄妹亲娘留下的嫁妆,贵重万分,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带出来。

若非此番凉州遭了难,也不会将其搁在随身带的包袱里,叫人摸了去。

今儿白日几个人寻了一日,处处找遍了也没寻见镯子的半分踪迹,最后陆小二引着陆虎找到了时晏这里,“我瞧见了,他就把镯子藏在怀里。”

以前同村时,陆小二看时晏最不顺眼。他们两家是村中最贫的两户,昔日他为了生计赔笑作戏,时晏这小崽种却总冷着脸毫不在乎。

分明都穷的吃不起一顿米糠了,还装模作样做出那等姿态来给谁看?

这克死爹娘的小贱种甚至还能被长华的修仙者看中收养!陆小二简直嫉妒地发狂。

这几日北迁,他一直暗中观察,发现那长华的女修好似对时晏并没有多少待见,这才敢来寻麻烦。

陆虎听了陆小二的话,竖着浓眉,眼中凶光四射,二话不说抬手摸向时晏领口。

那双手臂结实健硕,不给时晏挣扎躲避的机会,三两下摸出两个布袋。

一个布袋装的是半块饼子,陆虎不屑一顾地丢在脚边;

打开另一个布袋,里面俨然是一块成色通透的碧玉镯子,懂行之人只看一眼便可知,这必定是千金难求的上好暖玉。

“果然是你这崽种偷的!”陆虎怒喝一声,将时晏一把丢开,纤弱的少年抵不住这猛烈的力道,一头栽倒在地。

陆虎握着镯子来到陆媛媛身前,将镯子按进不知所措的妹子手里嘱咐:“好生看着,下次再丢了,看哥还给你找不?”

陆媛媛含泪点头,正要好好端详失而复得的镯子,一只沾满血迹和灰尘的小手却猛然伸到眼前,许久未经修剪的指甲划过她的手背,落下一道鲜红的划痕。

“啊!”陆媛媛痛呼一声,连忙松手,刚到手的镯子被人一把夺走。

夺过玉镯,时晏紧紧握在手心,像一只绝望警惕的幼狼,挺着僵硬的身子,在周遭几人暴怒的视线之下,蹒跚退后。

额上伤口渗出的鲜血糊满一整张脸,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只露出一双黝黑凌厉的凤眸。先前俊秀漂亮的小少年,此时看来竟有几分可怖。

“我没有偷,这是我的!”他忍着浑身叫嚣的痛意,一字一句道。

这只镯子是阿娘的遗物,是爹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媛媛,你的手怎么样?呀!出血了!”陆小二忙来到陆媛媛身边,小心抬起那只被时晏划伤的手,心疼地吹了吹,再转头,瞧向时晏,变了脸色,扬着嘶哑的嗓子斥道:“小贱种,你竟敢伤媛媛!”

陆虎一向不在意旁的,就疼自家妹子,听陆小二这般咋呼,二话不说当即红了眼,三步上前,一巴掌朝时晏脸上抡去,“爷不打死你个贱种!”

时晏被一掌抡到在地,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遭的难民瞧着如此情形,忙提起衣摆弓着身子散开躲远,冷漠地别开视线,生怕祸事上身。

鲜血从喉间、鼻腔中溢出,时晏瘫软在地上,耳中嗡嗡作鸣,口中只有浓重的铁锈味。

施暴的男人从少年手中扯过染血的镯子,少年不想放手,可顶不住男人的力道,拉扯间身子被拖出半尺远,在腌臜粗粝的石板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最后他失力松了手指。

男人将镯子收进怀里还不解气,一脚又踹在了少年的肱骨上。

骨裂般的剧痛从大腿蔓延至全身,少年痛呼一声,喉间发出一个短促音节,将身形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膝头蠕动两下,再没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雨声渐大,男人收起镯子带着委屈的女人走向破庙的另一端。

雨水从破损的屋檐打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形成白色水幕,晚风夹着水汽飘进室内,携来丝丝刺骨寒意。

湿潮的地上异常寒凉,少年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视线已然不甚清晰,他咬牙忍着痛意,翻身朝上,吐着浊气,将挺立在一旁斑驳的佛像纳入视野。

那破败的佛子曾经兴许亦是身披镀金,千人供奉,可如今只剩一片狼藉。

唯有那张福态圆润的脸上,仍旧慈悲肃穆。

可他不渡人,不渡己。

无人救得了他。

……

意识弥散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溅起的水花声传来,他听到有人高声呼唤:

——“时晏!”

前几天先隔日更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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