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审“罪”

“你看她身上,远胜常人的天赋、出神入化的鞭技、强韧畅通的灵脉……真是天生的修者,不像你……”

一个声音在贺青俭耳边嗡嗡地响,从左耳到右耳,很是烦人。

规则使然,她不记得正在参与考核,也看不见自己身体生出的藤蔓,但能看见另一少女的,只是在被传入阶中幻境后,适才阶上的羁绊也在记忆中被抹去,眼前人于她只是毫无交集的陌路。

但贺青俭依然没动半分歪心思,被烦得头疼,她微笑着回怼:“照这么说,我有手有脚,能吃能喝,身体康健,也不像你。与其激我,你不如好好反省自己。”

没有实体、不能吃喝的声音:……

它机械的节奏有一霎停顿,很快又以强大的信念感继续按自己的剧本演道:“不必眼馋,你掌中藤蔓每一条都连接着她的一个天赋,抽掉它,她拥有的就是你的啦!你不想拥有灵力吗?你不愿意变强、再不受任何人欺侮吗?”

贺青俭不知此地是何处,也不知这声音从哪冒出,只觉处处古怪。

也正因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竟产生了一种神话性质的揣测:

民间有些话本子,最爱编撰神仙下凡考验凡人的故事,顾兰年爱听,自己又懒得看,总耍各种恶劣手段骗她读给他。与他呆的久了,她的脑回路竟也被养出几分脱俗。

基于“反派”的自知之明,她倒没做自己被哪个神仙看中、一旦通过考验面前将有条亨通仙途的春秋大梦,她想的是:难道原主作恶太多,天上有神仙路见不平,若她一念之差再行差踏错,便要下十八层地狱受罚?

须知原主在书里可是“死时滚滚天雷轰顶”的存在,如此也不无可能。

于是,历经一通九曲十八弯,贺青俭以极其刁钻的方式接近了真相。

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定要认真把握!

于是她挺胸抬头,整个人如沐上一层伟光正的金光,慷慨激昂开口:“我是想拥有灵力,我也的的确确很想变强,但我只会靠自己努力,绝不会使卑劣手段取别人的东西!”

声音:……

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声音好半晌不再响起,贺青俭心下回味适才的豪壮发言,越发满意,觉得它大概是被自己震慑住了。

好半晌,声音才再次不死心地坚持:“……不,你想要她的东西!”

贺青俭:“不,不,我不想!!”

声音:“不,不,不,你一定想!!!”

贺青俭:“。”

吵着吵着,她渐觉不对,这玩意儿对她不像考验,倒似真心实意引诱她犯错。

其心可诛!!

声音犹在喋喋不休:“你没有的东西,她有;你孜孜以求的,是她与生俱得的。贺青俭,你不会嫉妒么?你不想要夺走么?你只需把那藤蔓轻轻一扯,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闻言,贺青俭如它所愿,真的扯了。

却是将那根根诡异藤蔓剥离她自己掌心,断开了与另外那少女的衔接。

“她的就是她的,干我什么事?是你非要用这些恶心东西把我与她连接起来,才有了妒不妒、夺不夺的狗屁联系,不然她好好当她的天才修士,我尽力做我的先飞笨鸟,彼此互不干涉,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牵扯?”

随藤蔓扯落,周遭空间都在这一落之中扭曲变幻,短暂黑暗后,她来到一处明亮空旷的空间,四周风声弥漫。

“瞧她那张脸,天生的狐媚相,肯定没少勾搭人!”

开场就是一句恶言。

贺青俭眯着眸子想看是谁在说话,不待眼睛完全适应光线,面颊即是一痛。

不知谁这么不讲武德,刚一照面就朝脸上招呼,她又惊又怒瞪圆了眼,然后……与另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对视。

随前一幻境崩塌,一切记忆回归,贺青俭认出了这少女。

“这里是……你眼睛怎么了?”

前六阶中,空间扭曲即是通过本阶考验的讯号,但看二人当前处境,半点不像通关。她刚想问一句,却见对面少女的眼角也无端多了道血口。

她是眼睁睁看着那道口子裂开的,可分明没任何人伤那少女。

只是好端端站着,怎么就出血了?

与此同时,又一句恶言飘入耳中:“看那双眼睛,装得楚楚可怜,瞧了就晦气!”

贺青俭下意识看那少女的眼,但觉神采飞扬,灵动非常,本是她五官中最为漂亮的地方,不知为何竟得到这般恶评。

她想找出声者理论,放眼一圈却未见人,空中仅一只只幽灵一样不成形状的透明物如风飘过,在对人恶语相向时留下一道浅伤。

每每伤口见血,皆有极浅的血气丝丝缕缕散尽那无色灵体内,几声喋喋怪笑后,它们便扭动着畸形躯体飘远,直至下一次进攻。

贺青俭手痒,登时就要拔剑,一动才惊觉两只腕子竟是分毫动弹不得。她尝试挣脱,那少女却道:“没有用,越挣扎,反而缠得越紧。”

相较自己,她对眼前境遇似更为了解。

贺青俭不禁问:“你早出来了?”

“是啊。”少女眨着双清澈的大眼,“有声音教唆我用藤蔓从你那里吸东西,那藤蔓不是好物,我瞧着不吉利,就拿鞭子把它们都搅碎了。”

这人怪为她着想的……

贺青俭不由又想起进入考核前的猜测:两人不会从前真的认识吧?

思及此,她便想寻时机先预热一句“头受过伤忘了许多事”之类的话,哪知那少女下一句就直直问了出来:“甜甜,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哦,我头……啊?”

贺青俭正准备说借口,忽反应过来她的称呼,登时一阵恶寒。

那少女不觉,继续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太敢认你,毕竟……真的太多年没见了。”

此话一出,贺青俭倒记起一茬:“穿书宝典”里曾隐约提过,贺青俭少时有位故友,微末时相识,二人关系很是不错,只是后来她父母被魔头弑心抓走,她深陷魔窟,恐累及故人,便自发与之断了联系。一晃十几年浮沉,音容俱改,立场亦变,直至她死,这对昔年旧友也未再见过一面。

“熙……文?”贺青俭试探问。

霍熙文闻言,登时喜笑颜开:“你还认得我!你果然还认得!”

贺青俭不无心虚,只有微笑。

“她身上的灵骨不是靠自己修炼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哄骗得人抽骨赠她!不要脸!”

又一句恶言入耳,如刃罡风随之直朝贺青俭袭来。

霍熙文喜道:“甜甜,你体内有灵骨啊?好厉害!那玩意儿可难修,能修成的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我身上哪来灵骨,莫不是在说你?”

天才二字跟她有哪门子关系?她分明灵脉都没开。然此事她并未说与霍熙文,她虽看起来纯良无害,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宜早早暴露短处。

霍熙文却摇头:“你醒来前,我对此地已摸清了七八分。我们所在之处是个古审判台,周围这些声音,可以理解为宣告我们‘罪行’的话语。一条‘罪’,一道伤,谁的‘罪’,就伤谁。伤口见血后,会有什么东西随血气散入发出声音的怪物体内,我猜它们会借此受到我们之‘罪’的哺育。”

嫉妒之阶中,美丽与强大皆是“罪”。

自始至终,贺青俭听到的全是对她们优点与美好的指控。

也正因此,在得到哺育后,那些怪物才会怪笑连连,因为它们因嫉妒而恶言伤害的,恰恰是它们自己没有又最想要的。

霍熙文接着道:“你看,提到‘灵骨’的那只怪物是直朝着你去的,我身上并没有。”

“可我也没有啊,莫不是搞错了?”贺青俭满脸问号,她自己有没有她还能不知道么?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那罡风环绕她连兜数圈后,未寻到下口之地,尖啸一声,被反噬般化为烟雾消散当场。

原来这东西也有克星,贺青俭若有所思。

霍熙文却有些失望:“原来真是它搞错了。我还以为,你有机会成为和天枢峰少主顾兰年比肩的大能……”

乍从“老熟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贺青俭双肩一抖,面上莫名微微发烧:“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还“比肩”……比什么肩?人家未婚妻都上门了!

“近五十年间,仅他一人修成了灵骨呀。”霍熙文道。

“这么厉害么……”贺青俭小声嘀咕。

倒不是瞧不起顾兰年,只是他平素在她面前的状态,实在很难让人产生高山仰止的敬畏。

“他真的很厉害!!他四岁就……”

眼见霍熙文就要叨叨出一套顾兰年编年史,贺青俭忙截住:“厉不厉害先放一边,眼下咱们最要紧得先闯完这一关,我有个想法,想请你帮忙配合,但可能有一定风险……”

“好!”霍熙文果断应下。

贺青俭:“。”

自知她的信任是基于对原主的情分,贺青俭冒领得很有压力。

不欲骗老实人,她决定此番通关后,还是与霍熙文拉远距离为宜。

二人低声交流几句,交换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后,双双不再言语,暗自蓄力。

“看她那只握鞭子的手,虎口指腹都是老茧,丑死了,如果让我生出这样的手,我只怕要无颜出门见人。”

话音落下,那怪灵登时罡风般冲来,速度奇快,眨眼间已逼近霍熙文被藤蔓反绑住的手。

考核还差一个小小小尾巴,下章开头用点点点篇幅结束~

闯关闯太久,我很怕审美疲劳,该让小情侣见见面,走走感情线了[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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