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为祭

渡鸦基地，指挥中心的光屏上，关于“堕天使”引发的舆论海啸和数据流仍在不断刷新，但林颂禾的眉头却并未舒展。成功的宣传只是一方面，根除光明教的毒瘤仍需更深层的行动。

前线，铁子正陷入深深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之中。

他一直以为，“圣徒”是被选中的、年轻貌美的祭品，用于满足高层主教们龌龊的**。但这次，老主教精心挑选并即将献上的“圣徒”，却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悲悯和宽容，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难。铁子曾忍不住假装好奇去试探他。

“大叔，您…为什么想去当圣徒啊？那地方听起来怪神秘的。”铁子努力让自己显得单纯无害。

男人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却像蒙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我女儿去世了。”

铁子立刻流露出同情：“啊…对不起大叔。我不知道，对不起，…可是人总得向前看不是？”

男人依旧微笑着，轻声反问：“孩子，你经历过真正绝望的离别吗？”

铁子一愣，差点脱口而出“我奶奶去世了”，猛地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赶紧改口：“我…我爷爷去世了…不过现在主教大人很疼我，他就像我的爷爷。”他努力挤出一点依赖的表情。

男人闻言，笑容深了些，却更显悲伤：“是吗？他很疼爱你…那很好。你真幸运，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那种……别离。”他没有流泪，但那种浓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让铁子感到窒息。

男人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现在我才懂，与人相处，自然不能成仇，但也不能爱得太满…不然，要是有一天失去了，我该如何自处？”他的话像羽毛一样轻，却重重砸在铁子心上。

铁子几乎是仓皇地找借口离开。他找到老主教，试图用撒娇和争宠的口吻打听：“爷爷，为什么选那个大叔啊？我不行吗？我年轻，我也可以很虔诚的！”

老主教嘿嘿一笑，油腻的手捏了铁子大腿一把，惹得他一阵反胃：“傻孩子，圣徒不是谁都能当的。你？还不够虔诚。”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铁子透心凉。他自认为表演得天衣无缝，却竟被评价为“不够虔诚”？

他反复回想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神——提及女儿去世时，那悲伤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在深处燃烧着某种奇异的光。那不是什么认命的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难道…他们选的不是年轻美貌，而是…某种极致的‘执念’？”这个念头让铁子不寒而栗。他立刻将这个发现和对话细节加密传回了渡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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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基地，会议室。

林颂禾将铁子的情报投射到光屏上。“…‘神不救人，人需自救’的话放出去后，效果显著，但依然有人不断加入光明教，甚至其中不乏高知背景、无不良嗜好者。铁子的新发现可能提供了一个方向——他们并非被简单的欺骗或**吸引，而是被某种‘执念’所驱动。光明教似乎在筛选并利用这种执念。”

她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必须知道，这些被选中的‘圣徒’，最终被送到了哪里。那里很可能藏着光明教真正的核心秘密。”

命令被下达给铁子：接近目标，建立联系，但绝不可冒进，等待下一步指示。

铁子依言，开始隔三差五去找那个中年男人聊天。男人似乎也很乐意与他交谈，甚至看着他年轻的脸庞，会流露出真实的惋惜：“如果我女儿还活着…你应该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可惜…”

他说“可惜”时，眼底深处那簇奇异的、疯狂的火光再次燃起，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上扬尾音？

“…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那语调，不像是在陈述一个悲伤的事实，反倒像在强调一个必须被打破的现状！仿佛“去世”这个状态，是错误且需要被纠正的！

铁子强压着心悸，将这段诡异的对话和语气细节再次传回。

“很诡异。”林颂禾看着报告，眉头紧锁，“这不像是缅怀，更像是一种…偏执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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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夜深人静。

陈峰被李贺“不小心”加了剂量的助眠药剂和轻微泻药折腾得够呛，终于撑不住，告罪一声跑去暂歇几分钟。

实验室里只剩下“遇安”和李贺。

李贺立刻走到正在看似笨拙地整理数据的遇安身边，压低声音，语气恭敬中带着急切：“老师，铁子那边传来的最新情报，您怎么看？…”

星澜（遇安）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灰蓝色的眼眸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掠过一丝清晰的疑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离别…会明白那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执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但很快又聚焦起来，恢复了冷静分析的状态。

“他说‘可惜她已经去世了’时的语气…或许，他从未真正接受女儿的死亡，甚至偏执地认为她‘应该’还存在。这种极端、纯粹的执念，可能就是光明教筛选‘圣徒’的标准——他们需要的不是温顺的羔羊，而是燃料，是足以点燃某种仪式的、最炽热的情感核心。”

李贺恍然大悟：“所以铁子被评价为‘不够虔诚’，是因为他的‘表演’里缺乏这种毁灭性的执念！”

星澜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划过：“要知道他们被送去哪里…很简单。让铁子想办法，送他一件必须贴身携带、且不易被察觉的‘小礼物’。”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空，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被执念吞噬的中年男人。

“一个坚信女儿未死、渴望与之重逢的父亲…他会紧紧抓住任何可能与之相关的‘希望’，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根‘稻草’，成为照亮他们最终目的地灯塔。”

李贺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立刻明白了星澜的计划——一枚微型的、能够避开常规检测的追踪器。

星澜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整理数据，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抿紧的唇线，透露着那平静分析之下，同样被触及的、关于“离别”与“执念”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