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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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那充满正义感的怒骂在房间里回荡,少年(十二)被吓得又往维生液里缩了缩,灰蓝色的眼睛里刚燃起的一点微光瞬间被不安取代。
林颂禾蹙着眉,不轻不重地**瞪了夜莺一眼**。那眼神带着统帅的威压,清晰地传递着“闭嘴,别吓着他”的信息。
夜莺接收到信号,撇了撇嘴,虽然脸上还带着对星澜的鄙夷,但总算把后面更难听的词咽了回去,只是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用审视的目光继续打量着舱内的少年。
林颂禾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少年。她的语气比刚才更**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十二……”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冰冷的代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少年耳中,“以后,不用这个名字了。”
少年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名字也能改变。
林颂禾没有解释“遇安”这个名字背后“随遇而安”的期许,也没有解释这名字里暗藏的一丝对动荡命运的妥协和对安宁的向往。她只是用陈述句的语气,清晰地告诉他:
“就叫‘遇安’吧。”
夜莺在旁边无声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她看着林颂禾那略显生硬却明显带着安抚意味的姿态,再看看舱内少年懵懂却因被赋予新名字而微微亮起的眼神,心中已然**了然**:老大这次……怕是真的要上心了。这个顶着星澜脸的麻烦精,恐怕要在这位冷面统帅心里,占据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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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林颂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头烂额**。
一方面,炸毁星澜核心实验室的“大礼”效果显著,但也彻底激怒了那头毒蛇。星澜的报复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多个前哨据点遭到“清道夫”精锐的突袭,运输线被频繁骚扰,甚至基地外围也出现了高强度的侦察和试探。林颂禾作为统帅,必须坐镇中枢,调兵遣将,分析情报,制定策略。她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几乎没有片刻停歇。虽然凭借她的能力和“渡鸦”的底蕴,局面尚能**游刃有余**地控制,但战争的本质就是烧钱。星澜不计代价的报复性攻击,让“渡鸦”本就紧张的物资储备,尤其是高能武器能量块、医疗物资和修复材料,如同开闸泄洪般急速消耗。**经济补给线**的警报频频拉响,如何开辟新的安全渠道、获取足够资源,成了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
另一方面,就是被她带回来、取名为“遇安”的少年。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如同在悬崖边缘反复横跳。
**好的时候:** 在“方舟”急救舱和医生们的精心调理下,他能短暂地脱离维生液。他会像初生的幼兽般,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走出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急救室。耷拉着那对混合了鹰羽和兔绒的奇特翅膀(因为虚弱还无法支撑飞行),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对他来说过于宽敞和陌生的“家”里探索。他会蜷缩在客厅那张宽大但冰冷的皮质沙发一角,抱着一个不知道谁塞给他的软垫,安静地看着窗外基地的天幕,或者只是闭目养神。这个时候的他,安静得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那双偶尔转动、观察着四周的灰蓝色眼睛,证明着他的清醒。
**坏的时候:** 最棘手的还是他体内那该死的**蛇族基因**。就像一颗埋藏的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失控。体温会毫无征兆地急剧**下降**,皮肤变得冰冷苍白,甚至隐隐透出青灰色的鳞片纹路。呼吸变得困难而急促,神经毒素反噬的迹象再次出现,让他陷入剧烈的疼痛和昏沉。每当这时,就必须立刻将他送回“方舟”急救舱,重新连接维生系统,注射强效的基因稳定剂和神经抑制剂。老刀把子和医疗团队为此绞尽脑汁,试图找到一劳永逸的平衡方案,但嵌合基因的复杂性和排斥性远超想象,进展缓慢。
这两个问题——星澜的疯狂报复与物资短缺,遇安反复无常的基因崩溃——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林颂禾几乎喘不过气。她需要在战略会议上殚精竭虑,又要在夜深人静时思考如何稳住遇安那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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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与星澜的爪牙在虚拟沙盘上斗智斗勇、与后勤主管为了几箱能量块反复扯皮的一天。林颂禾回到她那位于基地顶层的居所时,夜幕早已深沉,基地内部的照明也调成了柔和的夜间模式。
她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硝烟(心理上的)气息,推开了厚重的合金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恒温系统低沉的嗡鸣。
她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门关着,没有亮起代表紧急状态的红色警示灯。这意味着……遇安今天的情况应该**还不错**。
视线移向客厅。
昏黄温暖的落地灯下,宽大的沙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遇安果然出来了。
他似乎等了很久。那对耷拉着的、混合了羽毛和绒毛的翅膀无力地垂在身侧,几乎将他大半个身子都覆盖住,像一床奇特的羽被。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在沙发里,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着那个软垫,下巴搁在垫子上,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睡着了**。
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轮廓。那张酷似星澜、却因为沉睡而显得毫无攻击性的脸上,带着一丝孩子般的恬静和毫无防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苍白的唇色在灯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林颂禾站在玄关处,看着这安静得如同一幅画的一幕。门外世界的喧嚣、物资告急的警报、基因崩溃的难题……似乎都被这客厅的暖意和少年平稳的呼吸声暂时隔绝了。
她放轻了脚步,无声地脱下沾着外面寒气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动作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沙发上那个熟睡的身影。
一种极其陌生的、混杂着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弥漫开来。仿佛这个冰冷的、只作为安全屋和指挥所存在的“家”,因为这个蜷缩在沙发上的、名叫“遇安”的少年,第一次有了点……“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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