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八章

**林颂禾的秘密据点**

空气中还残留着李贺留下的那缕灰烬的气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林颂禾凝视着那点残迹,眼神复杂。这个“投诚”来得突兀又诡异,她需要知道这张牌背后,究竟写着什么。

“夜莺,”她声音沉静,“去查李贺。从根上查起。”

“是。”夜莺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无声无息地消失。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当夜莺再次出现时,她的神情比平时更加凝重,战术眼镜后的双眸锐利如鹰,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老大”夜莺的声音低沉,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客观冷静,但那份凝重挥之不去,“李贺这个人……单看履历和行事,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她调出光幕,冰冷的文字和数据开始滚动:

“他出生在一个非常偏远的矿业行星,‘灰岩星’。那里环境恶劣,资源匮乏,但……曾经有过温情。他的父母,据查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夫妻。父亲是个普通的矿工,后来积劳成疾,患上严重的矿肺病。”

夜莺顿了顿,手指划过一行记录:“他父亲病逝时,李家一贫如洗。是灰岩星上的街坊邻居——包括许多同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兽人矿工——自发凑钱,才勉强为他父亲办了场像样的葬礼,让他入土为安。在那个地方,兽人因为体力优势,地位不像帝都这般极端低下,但也绝不好过。这份来自底层、跨越种族的‘人情’,很重。”

光幕上的画面切换,是灰岩星荒凉破败的街景和一些模糊的旧影像。

“然而,尸骨未寒。”夜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李贺的父亲下葬不久,他便极力劝说、甚至可以说是逼迫他那尚沉浸在悲痛中的母亲,改嫁给当地一个家境相对殷实的小商人。他自己则以此为契机,摆脱了最底层的困顿,得以继续学业。”

“他读书很拼命,目标是离开灰岩星,彻底摆脱那个‘泥潭’。为此,他不择手段。”夜莺调出一份陈旧的学籍档案和一份模糊的当地治安记录,“在他争夺唯一一个定向帝都大学名额的关键时期,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在考试前一天与他有过一次私下‘交谈’。第二天,那个竞争对手就‘意外’地未能出现在考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李贺,但结果……只有他一人参考,顺利拿到了名额。”

“他如愿以偿,考入了帝都大学。”夜莺继续道,“初入帝都的他,完全不是现在这种钻营的模样。资料显示,那时的他性格木讷、唯唯诺诺,甚至有些自卑。像一头只知道埋头苦干的‘牛马’,勤勤恳恳完成学业和工作,缺乏主见,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他唯一的闪光点,是在材料提纯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光幕上显示出一份专利证书:“他独立研发了一项高效提纯技术,专利被‘祥云研究院’高价收购。凭借这项专利和他在专业上的踏实(或者说‘好用’),他被吸纳进了祥云研究院,并最终接触到了‘幻影尘’的核心研究项目。”

“关键转折点,发生在他进入核心项目组之前。”夜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调出一份飞船记录,“他的养父病重,他回了一趟灰岩星。这次归乡之旅后,李贺整个人发生了剧变。”

“他回来后,彻底斩断了与灰岩星的所有联系,仿佛那里是瘟疫之源。他从那个唯唯诺诺的‘牛马’,变成了一个汲汲营营往上爬的野心家。他对权势的渴望变得**而疯狂,目标明确——跻身祥云研究院的核心高层。”

“他成功了。”夜莺展示着祥云研究院内部的评价,“凭借过硬的技术能力(尤其在解决幻影尘提纯和稳定性的关键难题上),他赢得了高层的信任,名利双收,成为祥云不可或缺的技术骨干之一。”

夜莺推了推战术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揭露黑暗核心的沉重:

“但是,老大,我们查到了更关键的东西——灰岩星,恰恰是‘幻影尘’泛滥的重灾区之一!”

光幕上出现了灰岩星矿区的现状照片:破败的矿工宿舍区,眼神麻木、形容枯槁的兽人和人类矿工,角落里散落的、印着模糊保健标志的廉价包装袋……

“那里矿工强壮,吃苦耐劳,但也意味着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夜莺的语气带着冰冷的讽刺,“祥云,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为了控制这些‘优质劳动力’,防止他们因困苦而反抗,很早就在灰岩星及其周边矿星系统性地推广‘幻影尘’。他们将这种致命毒品包装成‘缓解疲劳、强身健体’甚至‘延年益寿’的保健品,以低廉的价格渗透进矿区。”

“矿工们微薄的收入,最终都流向了毒害他们自己身体的魔鬼。强壮的身体被掏空,精神被摧毁,彻底沦为矿洞里的行尸走肉。灰岩星的衰败,幻影尘是最大的推手。”

夜莺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林颂禾:“最讽刺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是:李贺……他知道吗?当他坐在祥云研究院的实验室里,优化着他引以为傲的提纯技术,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时,他是否知道,他亲手优化的‘杰作’,正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故乡,成为毒害那些曾帮助过他父亲、养育过他的乡亲们的致命毒药?”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了另一个佐证其转变的细节:“还有一件事。在他从灰岩星回来不久后,他立刻与交往了几年的女友断崖式分手。那姑娘无法接受,曾跑到祥云研究院门口哭闹。当时在场的人回忆,李贺当着众人的面,用极其鄙夷的语气对那姑娘说:‘我如今功成名就,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你配得上我吗?’此事在研究院内部传开,坐实了他‘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渣男名声。这与他归乡后急于切割、向上攀附的行为模式完全吻合。”

夜莺关闭光幕,室内陷入一片沉寂。李贺的形象在夜莺的叙述中变得无比复杂——一个从底层挣扎上来的天才,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个可能间接参与毒害故乡的帮凶,一个为了向上爬不惜斩断所有温情纽带、面目全非的可怜虫。

“这就是李贺的‘底细’,”夜莺总结道,声音恢复了情报人员的平静,“一个被野心和现实彻底扭曲的灵魂。他的投诚,动机绝不单纯。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头儿,此人……极度危险,也极度不可控。”

林颂禾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那缕早已冷却的灰烬。李贺的脸,此刻在她眼中,蒙上了一层深重的阴影。

“动机说不通……”林颂禾低语,转头看向夜莺,“夜莺,查他的资金流向。所有的账户,包括他亲属、前女友,甚至是灰岩星上可能与他家有过联系的旧识。一个真正被野心吞噬、急于切割过去的人,他的钱,会流向哪里?这是最诚实的答案。”

“明白。”夜莺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林颂禾的意图。如果李贺的投诚是元老院或祥云设下的陷阱,那么他的资金动向必然会有可疑之处,服务于那个更大的阴谋。但如果……

夜莺的效率极高。这一次,当她带着新的数据回来时,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老大……”夜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迅速调出光幕,复杂的资金流图如同蛛网般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时间、金额和收款方,光幕上的数据如同无声的惊雷:“从他**大学毕业,拿到第一份正式薪水开始**,李贺就开始了持续、规律、数额不小的汇款。收款地址,无一例外,都是灰岩星!收款人,主要是他年迈的母亲,以及通过他母亲转交给当年曾资助他安葬父亲的街坊邻居,尤其是那些兽人矿工家庭!”

“汇款频率几乎是每月一次,金额随着他收入的增长而显著增加。在祥云研究院工作、尤其是参与核心项目获得高额奖金后,汇款的数额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夜莺指着几个峰值数据,“他把他工资和奖金收入的**绝大部分**,都源源不断地寄回了那个他声称要‘彻底摆脱’的贫瘠之地!”

“这种汇款模式,”夜莺深吸一口气,强调道,“**一直持续到他那次回乡探望养父病重之前!**”

林颂禾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与夜莺之前描述的、他回乡后急于切割的形象完全矛盾!

“回乡之后呢?”林颂禾追问,声音绷紧。

“回乡之后,汇款确实停止了……以他‘李贺’的名义。”夜莺的手指在光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组关联账户,“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不起眼的账户,开始收到来自李贺的、频率和金额都更为隐秘的汇款!”

光幕上显示出李贺一次性支付给前女友的“分手费”记录,那绝对是一笔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巨款。

“这还没完,”夜莺的声音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激动,“这位账户的主人只出不进,没有转账记录,只有提现记录。”

“李贺的前女友,”夜莺调出几张模糊的银行回单和监控画面,“这些匿名款项,很大一部分被指定用于……购买改良过的‘灰烬’、基础药物,甚至用于资助矿区儿童逃离灰岩星去外地求学的项目!”

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颂禾看着那错综复杂却最终指向同一个终点的资金流图,仿佛看到了一条沉默而坚韧的、跨越了无数谎言与伪装的地下暗河。这条河,从李贺在帝都光鲜亮丽的位置发源,绕过祥云研究院的监控,避开所有可能的追踪,最终,悄无声息地流回了那片被幻影尘毒害、被所有人遗忘的苦难之地。

“五六年前……”林颂禾缓缓开口,“甚至更早,从他大学毕业开始……如果这是元老院或祥云布下的棋,他们不可能在那么久远之前就预料到今天的局面,更不可能让一颗棋子持续不断地、几乎耗尽自己所有收入去‘喂养’一个毫无战略价值的偏远矿区!这代价太大,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锐利而复杂的光芒:

“李贺……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回去’!用他唯一能掌控的资源——钱!他钻营上位,他进入核心研究幻影尘,他甚至在众人面前扮演薄情寡义的渣男,甚至不惜用最恶毒的话推开可能关心他的人……这一切的伪装和努力,很可能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林颂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在祥云研究院深处,在幻影尘的毒雾中,在无数鄙夷目光下,沉默的男人。

“——获取更高的位置,接触更核心的秘密,掌握更大的资源……然后,用这些‘罪恶’换来的东西,去反哺、去拯救那片生他养他、却也因他研究的‘杰作’而加速沉沦的土地!”

她停顿了一下,一个代号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带着前所未有的分量:

“他……不是背叛者’!” 林颂禾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是把自己埋在最深的泥沼里,试图在敌人心脏里挖出一条生路的人。”

这个结论带来的冲击,远比李贺的“卑鄙”更让林颂禾和夜莺感到震撼。那个看似懦弱、钻营、忘恩负义的男人,他的灵魂底色,竟是如此沉重而悲怆的赎罪与守护。他留下的那缕灰烬,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份浸透了血泪与决绝的……求救信号,或者,是一份孤注一掷的作战计划书。

林颂禾看着夜莺:“立刻重新评估所有关于李贺的情报!他比我们想象的……要清醒得多,也危险得多。” 这份清醒,是对深渊的凝视;这份危险,是对整个腐朽秩序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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