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摇头，“没有，晚上我也怕。”

于小野：“从小青山下到村子里不过半柱香，阿翁平时住在村子里。”

老汉点头，“嗯，反正有绝情宗四位道长在，没有贼寇敢来小青山。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就将门锁起来，回村里去。”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还是乡亲们好，不嫌弃老头。”

于小野宽慰道：“阿翁，姐姐肯定有苦衷的。”

老汉叹气，“我正是知道她有苦衷，这才不去的……”

两人陪老汉坐了一会儿，不觉太阳下山，便随老汉离开。

月轮渐满，阮昭昭又悄摸来到了宫子羽的住处。

他还跟昨晚一样，一个人在屋子里手舞足蹈。

不过这次阮昭昭看到了他屋里似乎悬着一具尸首，宫子羽跪在地上，虔诚地捧起那双惨白的脚。

阮昭昭不觉皱起了眉。

系统以为她怕了，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小朋友，还是会被反派的可怖行迹吓到，“宿主，害怕的话可以先看看别的。”

“害怕？”阮昭昭嫌弃地捏住鼻子，“我是觉得他也太不讲卫生了，那可是尸傀，也不知道那双脚多久没洗了。”

大意了。

系统继续在心里默念“我是专业的”，“宿主怎么知道那是尸傀？”

阮昭昭：“昨晚翻棺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她一岁生辰宴上，老爹将不夜城的反派都叫来，排排站，一个个给她介绍。能御尸的老法师还当众控制尸傀给她舞了一段。

系统以为阮昭昭今晚会做些什么。

但她只是看了一会儿，直到宫子羽的“因果杀戮值”又降了下去，阮昭昭抬头到处看。

她的目光定格在天空中。

系统：“宿主发现了什么？”

阮昭昭：“还不确定。”

她对缩成一团的乌鸦比了一个威胁的手势，从院墙上下来，沿着山路，一直向下走到了义庄。

义庄的锁锈迹斑斑，阮昭昭两下就弄开了。

阮昭昭逐一检查了棺材，确认里面都有尸体后，转身阖上门……

·

滴答，滴答。

宫子羽满口都是血腥味。

他艰难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咬破了舌头。

但若非如此，他无法从这无边幻觉里逃出来。

宫子羽浑浑噩噩，扶着桌子起身，一下子碰到了头顶的脚。

他抬起头，看见是尸体，心情反倒平静。

走到屋外看天上，果然明月被乌云遮住了。

下一刻，乌云飘走了。

宫子羽眼前场景变换，他立刻攥住了门框，后退几步，猛地撞上桌子。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羽儿。”

是假的，都是假的……

宫子羽在心里对自己千呼万唤，最终仍是含着苦笑应了一声，“娘。”

阮昭昭爬上墙头，见宫子羽又开始了一个人的表演。

她抬头看天，“月亮出来了。”

系统压根没去注意月亮的变化。

宫子羽不知在这幻觉里挣扎了多久。

又见乌云蔽月，他倒在地上，恍惚间感觉什么托起了他。

身体似乎飞了起来。

这失重的感觉并不久。很快，宫子羽感觉到自己落到了柔软的土地上。

他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月亮从云层里冒了出来。

不知道谁从背后将他推了起来，声音在他耳朵里十分含糊，“……屋……受……”

什么？

宫子羽得以看清周围，浑身汗毛却立了起来。

眼前赫然是宫家祠堂的院门。

他慌了一瞬，骤然想起自己早已在绝情宗了。

这是幻觉？

还是真的？

他分不清。

这时宫子羽发现祠堂里有其他人。

最深处的祖宗牌位前坐着一个红衣女人，长发逶迤，手拖白烛。女人左右两侧延至门前，站着许多个穿黑衣的人。

有老有少，无一例外戴着面具。面具在唯一一点来自白烛的光亮映照下，显得光滑、细腻。

他被巨大的战栗罩在原地。

蓦地，宫子羽感觉到一只小手搭到了他背上。

那含糊的声音清晰起来了，仿佛就在他耳边，“二师兄，好好享受！”

下一刻他被推进了祠堂，身后的门轰然关上。

宫子羽双目圆睁，回身扑向大门。

这可是宫家祠堂的门。

他从前打不开，现在也打不开。

月光从祠堂的天顶撒了进来。

宫子羽不敢回身，那些人已经靠近过来了。

他们嘴里低诵着所谓“古语”，每一个字都像根针，扎在宫子羽的神经上。

“这不是真的，这一切不是真的……”宫子羽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呢喃。

他早就从宫家逃出来了！

都是假的，假的！

蓦地，宫子羽感觉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触感如此真实，打破了他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是那个红衣女人。宫子羽看着她跟自己八分像的脸，良久，目光落到了她眼角那一滴仿佛是朱砂点的泪痣上，苦笑一声，“我早该想到。”

“阿姐，阿姐，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

“宿主，我觉得他刚才进去的样子很不对劲。”系统忧心忡忡，“他的‘因果杀戮值’都已经突破九十了！”

还差一点就破百，直接黑化，没有回旋余地！

阮昭昭坐在一块石头上吃橘子，这橘子太酸，进口便让她眯起眼抖了抖，“不慌。”

系统忍不住：“你为什么要把他关进义庄？”

“他不是喜欢尸体吗？”阮昭昭把剩下的一半揣进兜里，诧异道，“御尸就是要跟尸体打交道，不然以后怎么打主角？”

系统：“御尸？”

阮昭昭托着腮，小小年纪的脸上写满小小忧愁，“真的不能换一个系统吗？”

系统只好说实话：“宿主，我这次得到的任务信息很少。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的方式……不是随便一个系统都能接受的。”

换成那些新上岗的系统，恐怕已经被阮昭昭吓得要放弃任务了吧。

阮昭昭：“二师兄做尸傀就是为了御尸，尸体听他行动就可以打主角了。不过他的水准挺一般的，顶级御尸人做出来的尸傀看着跟活人没区别。”

是顶级大反派吧。

阮昭昭摇头叹气，“系统，都看了两个晚上了，二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想明白吗？”

系统：“什、什么？”

阮昭昭拔高声音：“他学习不好啊！”

系统：“？？？”

“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反派，除了绝对的意志力，还需要高超的技艺。你知道失败的反派有多惨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月圆之夜，正是修炼尸傀的好时候。多好的机会，他在浪费时间。”

阮昭昭抱臂摇头，“你等着看吧，他连做鬼娃娃都是为了可爱，很明显是一个吊车尾，杀戮值包降的。”

麻了。

系统彻底麻了。

轰——！

义庄的门被踢飞。

门板从阮昭昭身旁飞了出去，她搭了把手，降低其速度，让门板撞到了树上。

就算阮昭昭跟它说的有鼻子有眼，系统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阮昭昭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走到门前。

烟尘散去，露出一个紧闭双眼的死尸。

“小师妹？”

阮昭昭歪头，看见了站在死尸身后的宫子羽。

他手里拿着半截胳膊。

断口并不整齐，看着就知道是硬生生撕下来的。

身上的白衣倒没脏，因为这一屋子都是陈年老尸。

系统不敢相信。

“因果杀戮值”真的降下来了！

甚至降低幅度比闻人亦的还大。

宫子羽平静地看着阮昭昭，“小师妹，是你把我关进来的？”

阮昭昭大方点头，“是啊。”

她往里探了探头，隐约看到一地胳膊和腿，“二师兄，你把他们都拆了？”

宫子羽“嗯”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昭昭：“二师兄喜欢跟死者亲密接触。”

笑意从宫子羽唇边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

阮昭昭：“我爬了两天墙。”

宫子羽：“为什……”

阮昭昭：“你院子里的乌鸦欺负我。”

宫子羽：“……”

他想起来了，确实于小野第一天带阮昭昭闲逛的时候，那帮子乌鸦欺负人。

它们就爱吓唬小孩子，也只是吓唬吓唬，并不动真格。

听那帮畜生聚在一起密谋要报复谁，原来是报复他这个小师妹。

不过看来它们没想到，这孩子不好惹。

宫子羽突然伸出手。

阮昭昭没动，视线跟着他的手掌，旋即感觉头上被拍了拍。

“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

系统：“就……就这？”

宫子羽的反应跟闻人亦一样诡异。

阮昭昭目的已经达到，“哦”了声，“二师兄，这里有一个守尸人，你把义庄弄成这样，老爷爷会发现的。”

宫子羽先是无语，旋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尖利阴森，惊起一片飞鸟。

“我会把他们缝起来重新放回棺材里。”宫子羽弯下腰，一字一字地向她承诺，“门我也会修好。”

“那好。”阮昭昭随手将还没吃完的半个橘子塞进他手里，“二师兄晚安。”

眼看着阮昭昭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宫子羽低头看掌心的半个橘子。

宫子羽仰头看向天空中圆润的玉盘。

橘子皮凉冰冰的。还有阮昭昭触碰到他手指的刹那，是温热的。

不是假的，是真的。

迟疑了一会儿，宫子羽把一片橘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呸呸呸，好酸。

回去路上，系统还在消化阮昭昭成功了这件事。

好在它是专业的，很快就接受了这事实。

别管它是什么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系统甚至有点期待阮昭昭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了。

这不才感化了两个反派，还有两个呢？

阮昭昭打了个哈欠，“我爹说过要劳逸结合，我们先休息半，哦不，一个月吧。”

系统：“？”

设定除昭昭以外全员菜鸡，连系统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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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