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一行人把其他几个小组远远地抛在身后，再也看不到的时候，齐苑忍不住开口：“哎，你们干嘛撞他……”

覃如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别装了，你明明在偷笑。”

齐苑抿了抿唇，扭过头：“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被这么看待了，倒是你，得罪了师兄，到时候他肯定在师叔祖面前狠狠参你一本，你到时候肯定又要被罚跪了。”

覃如风狐疑道：“我罚跪的次数还少吗？”

他早在百年前就是思过崖的常客，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齐苑扶额：“……你能不能别把这么丢脸的事说得很自豪？”

覃如风笑了一声：“怕什么？反正不管我做没做错，他们都会习以为常地认为是我的错。既然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那我还是做了以免吃亏。”

齐苑无奈地摇了摇头。

覃如风摸出一个罗盘：“三清在上，风水召来。”

随着他的话语响起，罗盘上面的指针开始飞速地旋转，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与此同时，上面浮现出了一行篆文小字。

西南，以北，大荒之地。

覃如风定定地看了一会：“好像是蜀国的方向。”

他收起了罗盘：“啧，凡间现在正逢战乱，烽火连天逐鹿中原，据说这蜀国上的战事最是激烈。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战争又是妖物，这边的凡人可真是倒霉。”

说完，他摁落长剑：“我们下去看看。”

众人纷纷应是。

因为妖力的寻踪飘忽不定，难以精确地定位，只能模糊地判断这妖物是身在蜀国之内。

料想其他几个降妖队伍也在这片国土的其他地方落了脚，只要一旦发现妖物的行踪就会用烟丸进行通风报信。覃如风只好先选了个规模较大的镇子开始排查。

只是他们一进入这座城镇，便觉得古怪。

明明在天上的时候看着规模挺大，料想应该是个繁华的城镇，可进入镇子好一会，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大街上很是安静，道路两边有卖簪花的摊子，煮着吃食的食肆，还有挂着酒招子的客栈，不少商铺还开着门，可里面空无一人。

等到走近了看，便发现许多商铺里的桌椅板凳都被砸烂，屋里屋外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路中间有一只装满了茉莉和栀子的花篮，已经被踩得稀烂。

一阵风吹过，带出了几张纸钱。

覃如风看到了，目光登时一沉：“我们分头行动，找一找这里有无其他人。”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因此覃如风，江旧宴，柳絮和齐苑走一路；老李，顾如晦和方清走一路。

顾如晦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毕竟这里面只有师父和李师叔算得上成熟靠谱的修道者，师兄虽然也算，但她总不能说他是前世今生加起来的经验老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跟方清一起走。

毕竟他是试炼之地的害人精（前世），驱火草事件的知情者（存疑），还是个大色胚（虽然目前为止只对齐苑和阿莲献过殷勤）。

江旧宴没有说话，看着她轻轻地眨了眨眼。

顾如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分头找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因此她轻轻地眨了回去。

覃如风没眼看了：“江旧宴，你太不是个人了，连自家唯一一颗白菜都拱，你是人吗？”

顾如晦闻言微微发愣，随即反驳道：“师父不要乱说，师兄才没有……”

“你们搁这儿眉目传情，当我瞎的？”覃如风痛心疾首，“这和我们之前在凡间说好的不一样！”

他仰天长叹，捶胸顿足。

顾如晦反驳道：“那师父现在的言行举止和之前在凡间表现的也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覃如风噎住了。

见他陷入沉默，顾如晦沉下心来，咬了咬嘴唇，师兄他……应该不会喜欢自己吧？

毕竟他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中规中矩，从未越雷池一步，也从未对她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不过——

他又确确实实是为了她而堕入魔道，还在采药那天说了那样犯规的话，甚至刚刚也没有反驳师父说的话……

老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师侄？顾师侄？回神了！”

顾如晦一惊：“李师叔！”

老李无奈地笑了笑：“你师父都走了，我们也要尽快出发，刚刚在想什么呐？”

顾如晦脸一热，立刻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眼下还是以捉妖为重：“我没想什么，只是在思索如何找到当地人的踪影。”

老李挠了挠头，他可不像覃如风，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能大步出发。

但问题是凡人不是妖物，靠着仙法是无法追踪的，为今之计就是学世间的官府，弄一条狗来找人。

方清适时插嘴道：“师叔，我觉得我们可以循着地上的这些花瓣去找。”

他指了指那只被踩扁的花篮，里面的花朵被踩得稀巴烂，但还是有不少零零散散地掉了出来，一路蜿蜒进了偏僻的小巷。

老李眼前一亮：“有道理，我们跟过去看看。”

顾如晦看了看方清，突然觉得齐苑师叔说得好像也没错，正经起来的他也确实有些可靠。

三个人赶紧顺着花瓣的方向走了过去，离那条小巷越近，花香味就越浓郁，地上的花瓣甚至也染上了血迹，四周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救救我……好心人……救救我……”明显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三个人齐刷刷地拔出剑，屏声敛气，小心翼翼地向哭声来源逼近。

很快，他们就在一扇破破烂烂的门前停下，里面的哭声更加清晰。

“救救我……救救我……”

老李当机立断，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木门，门轰然倒塌，一时间尘土飞扬。

顾如晦咳嗽着挥去面前的灰尘，发现屋里黑黢黢的，虽然外面有光照进来，却始终不能完全驱散里面的黑暗。

阴影之中，有个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哭，她的大部分'身体都被阴影笼住了，正低着头，哭声无疑就是她发出来的。

带有血迹的花瓣断断续续延伸到她的面前，她应该就是花篮的主人。

老李还剑入鞘：“这位小姑娘，你怎么样了？莫怕，我们都是九星界的修道者，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不理他，只是嘤嘤地哭。

老李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你有父母双亲吗？你为什么坐在地上？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他说完，试探性地要去拉她。

小姑娘被他拉住，仍旧在哭，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老李心中狐疑，他干脆用手挑起了小姑娘的下巴，小姑娘被迫抬起了头，老李见状，心中骇然，不由倒退了一步，重新拔出了剑。

那个小姑娘脸色铁青，身体僵硬，舌头吐出来老长，还在一动一动的，可看她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死了很久了。

但周围的哭声还是没有断，甚至还在继续。

老李心道不妙，直接捏了个口诀，照亮了整间屋子。

光亮起的瞬间，哭声立止，周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放眼望去，整间屋子都盘踞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妖怪，它没有五官，也没有手足，像一只大黑蛇。只不过它身上又有许多红色光斑，随着呼吸一明一灭。

再看它尾巴的末端延伸进了那个小姑娘的下半身，随着它的尾巴一动，那个小姑娘重新嘤嘤哭泣起来。

“救救我……好心人……”

这妖物模仿起人说话来惟妙惟肖，乍一听到，并不会有人起疑。

妖物听到他们的动静，缓缓地抬起身体，张开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向他们咬来。

老李反手一道剑气劈过去，那妖物受到了刺激，摇头摆尾地翻滚，似乎想要从空气中传来的动静感受到他们的方位。

老李见状，拉着他们两个倒退几步，并制止了他们的小动作：“这妖物似乎是靠动静辨别方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方清点点头，顾如晦仍有疑惑：“既然它好像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又如何能模拟人说话？”

老李沉声道，“这妖物很是聪明，喜欢把活人吃空了挂在尾巴上当诱饵，再操控死者的舌头，吸引更多的人供它吞食。它是没有听觉，但它能通过感受喉咙和舌头的动静来模拟出简单的声音，这句话应该是小姑娘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恰好被它捕捉到动作了而已。”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轻抬手将照明的法诀送了出去，果然，这妖物身边还堆积着诸多尸骨，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下半身，从腰部截断的伤口去看，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

顾如晦心中骇然，这和之前只靠人元气存活的妖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更加凶残，也更加狡猾，再加上它吃了许多人，妖力肯定也更加深厚。

她深呼吸一下，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和浓郁的花香，这妖物果然聪明，知道用香味来掩盖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这就是师叔祖说要抓的妖物？”

老李摇了摇头：“不会，之前在半空飞行时，罗盘觉察出妖力扩散到了整个蜀国，眼前的这只妖物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顾如晦心一惊，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只不是，那么师父他们就很有可能碰到那只妖物。

虽然其他队伍也有可能会发现它，但顾如晦不想冒着个险。

“师叔，既然眼前这只妖物不是我们要捉的那只，那么我们三个应付也没有问题吧？”

老李谨慎地握紧了剑柄，轻轻地点了点头：“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但凭师叔吩咐。”

老李紧盯着面前那只因为找不到人，而渐渐平息下翻滚的妖物：“方清你去东，慧慧去西，而我守住入口。到时候，我们一起上，专攻它的嘴巴。”

顾如晦颔首，蹑手蹑脚地靠过去：“三清在上，青行召来。”

这念咒这本无甚，那个怪物听不到他们说话。

然而青行剑浮上半空的时候，剑身微微震动，怪物应该是察觉到了，反身向她咬来。

顾如晦的瞳孔紧缩。

糟糕。

心慌意乱之下，她握住双手，就要施展仙法。

偏偏柳承德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慎重！慎重！献祭普通妖物普通凡人和献祭这种等级的妖物是不一样的，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控仙法，很有可能会失败啊！万一失败了，你可就要被人发现了啊！”

顾如晦咬牙：“那你怎么不帮我？！”

柳承德讪讪：“我说过我不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

顾如晦也心知自己如果被发现自己怀有逆天而行的仙法，肯定免不了被挂起来示众，只好收手，转而握住了青行剑。

她心一横，打算直接把剑捅进怪物的嘴里。虽然在这个角度闯过去，她九成九会受伤，不过大不了就是掉块肉的小事。

想到这里，顾如晦不再犹豫，转而横剑而立。

妖物冲她呲出了獠牙。

那一瞬，变故横生。

“师妹，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