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安文没有回答系统的话,只是示意江冬术把衣服换上。江冬术收到指令立即执行,片刻间手就轻飘飘搭到了衣服边上。
沙安文见状连忙退几步夺门而去,独自一人在门外的走廊上等江冬术换好衣服,也正好给江冬术一点个人时间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沙安文靠在二楼窗檐边上,随意从窗户往外望。
正当正午,深秋时节的暖阳慷慨地将阳光洒满整个大地。不同于炎夏的炽热,这个时候的阳光分外柔和,为人们驱散了寒意。
客栈楼下人来人往。卖货郎挑着一担子的商品,走街串巷地叫卖着。卖货郎的叫卖声有独特的旋律,吸引着顾客循声而来。
街边的小摊贩们各自热情兜售自己的商品,物美价廉的馄饨、插在草杆上红得令人垂涎欲滴的糖葫芦、摆在地摊布上带有水珠的绿叶蔬菜。
几个小孩举着自己的玩具,在各个街道中穿梭嬉笑打闹着,欢快的笑声飘荡在上空,带动了人们的心情,也装饰了这份美景。
这是末世中不可遇也求不得的景色。尽管沙安文来到这个世界30多年,末世中的景色仍刻在脑海中无法忘却。因此沙安文更加珍惜此时的寻常景象,见证过末世的残酷,更无法轻视此世的安宁,也无法接受有人大肆破坏。
[宿主?]系统见沙安文久未应答,不由得出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沙安文依旧欣赏着楼下的景色,分出一丝注意漫不经心的回答系统的问题。
[杀了她?为什么?任务又不是只有这一条道路可以行得通。况且她如今可是做错了什么,以未有之事定罪,我还是有点底线的。]
[紧张啥呢,放轻松点。办法多得很,放弃了这一个选项,还有其他选项。]
系统忍不住出声讥讽[办法多得很?我看你像是被江冬术那副纯良的样子迷住了心神,还真以为她是个小白兔呢。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为情乱智之人。]
对于系统的讽刺,沙安文毫不在意,只是给它吃了一颗定心丸
[江冬术真纯良还是假纯良无所谓,反正最终只要阻止她毁灭世界就好。我早就在她身上留了个后手,如果真到那个地步,不用你提示我。我自然留不得她。]
话音刚落,沙安文轻搭在窗台边的指间荧光微闪,一个小到容易看成被过往行人步伐带起的细小尘埃似的异能颗粒浮起。
颗粒慢慢变大,落到沙安文竟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沙安文心念一动,小球从中心开始粉碎,顷刻间灰飞烟灭,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沙安文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系统见她自有打算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安下心来。不论宿主想怎样,只要最后的结果无误,系统都可以欣然接受,并且给予她一些适当的帮助和当初承诺过的奖励。
没了系统的打扰,沙安文继续欣赏楼下既平常又美好的景色,思绪却渐渐发散,杀了江冬术吗?
虽然沙安文嘴上说得好听,她有底线不想用没发生过的事情来判江冬术死刑剥夺她的生命。
但不可否认,在系统提出建议的那一刻之前,沙安文早就在脑海中成千上万次演练过如何杀掉江冬术并且完美斩草除根的方法。
现在的江冬术跟普通人一样,稍微来个有点实力的修仙者便可将其轻松斩杀。至于剩下的灵魂更是好办,九牧一族最擅通灵一道,**阁中封印着记有灭人魂魄这种大不道方法的邪书。
就算九牧一族不肯出借,沙安文也没办法通过任何手段交换得来,系统中亦有记载,而且方法更全更详细,对于可以促进任务完成的方法,系统肯定很乐意给沙安文行这个方便。
系统的确没想错,杀人对于经过末世的沙安文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初具人形行尸走肉般的丧尸,为了存活下去对同类举起屠刀的同行者,背叛基地违背法条大肆屠杀普通人的恶徒,被传染上丧尸病毒在意识弥留之际请求同行者处决自己的伙伴。
这些或是忍或是不忍,结果都被沙安文亲手斩杀。不管初衷是什么,沙安文早已物是人非,回不去曾经。
想到这,沙安文伸出手,雪白似葱根的手指在阳光照射下隐隐发光,没人能想到这双手曾沾满了多少鲜血。
但是生命真的太宝贵,生命的重量沉得不能再沉。经过末世的摧残,有人早已将人命视作草芥,但沙安文不想这样。
每杀一个人,沙安文都在扪心自问,她/他真的该死吗?自己有没有彻底抛弃作为人的那一点底线变成无情的刽子手呢?
每一次自问,每一夜的思考,每一个担心害怕的心情,最终化成沙安文心中最后的疑问,眼前这人是否为该杀之人?
末世之中,过度的善良亦为杀人的屠刀,况且在那种血雨腥风下,沙安文也无法保持最初的良善,那颗心早就被世道侵蚀黑了。
最终那个问题与那颗变质的心相斗,沙安文形成如今这副模样,最后的底线禁锢着心中肆虐的杀意,将自己不愿也不会展示出的那个野兽般的面孔深藏于内,留出可靠善良明辨是非的样子。
沙安文想得出神,神情逐渐褪去刻意扮上的伪装。调皮的阳光却想唤回她的心神,温柔拂过她半边的脸庞,试图通过自己身上的暖意,将她的心绪拉回来。
江冬术换好衣服,稍微缓了缓,推开房门,四处寻找沙安文的影子,正好撞上这幅画面。
沙安文一半脸在阳光下,蒙上一层充满柔意的面纱,一半脸被客栈里的阴影笼罩,半阖的眼睛令人看不清,身上隐隐透出一股与先前和蔼可亲态度截然不同的气息,说不出喜怒。
江冬术愣在原地,心绪紊乱,不敢上前打扰,沙安文却适时回过头来看向呆在门口的江冬术。
尽管现在身处和平地带,末世中的谨慎沙安文仍未忘却,房门推开时的那一声嘎吱响的动静足以催她回神。
沙安文见江冬术出来,霎时间周身似有小花冒出,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起来。
沙安文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一圈江冬术,乐呵呵道“这身衣服款式不错,淡绿色也衬你,就是大了点。不过没关系,你先穿着,待会有空的时候带你去买几套合身的。”
沙安文欣喜的语气打散了江冬术心里才升起来的还没令主人察觉到的恐惧。江冬术只当刚才的一幕许是沙安文心情不好或是想到了令人不愉快的事,转头就没放在心上。
沙安文突然哎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又领着江冬术回到先前的房中,状似神秘地发问“江冬术,想修仙不?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
江冬术做梦都没有想到沙安文会说出这种话,也从未想过自己被人买了回去,不仅没受到任何一丝折辱,反倒有了去修仙的可能。
这一波天降惊喜直接将江冬术整得整个人死机了,被硬控在原地。
过了小一会儿,江冬术像是个年久的才被重新上过油的老式机械,动作僵硬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下的皮肤立刻泛红,像是在抗议江冬术为啥要这么用力?
沙安文弹了弹江冬术的脑门,逗弄她道“怎么这是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沙安文语气中满是笑意,令人一听就知道是在开玩笑。不过此时的江冬术大脑尚未转过弯来,迟钝的她只捕捉到了不愿意和不勉强。
江冬术立刻从房间自带的茶几桌上迅速倒好一杯茶,马上板正地跪在沙安文面前,眼中满是渴望,声如洪钟
“我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沙安文也不逗她,顺势接过这杯茶,喝了一口“好了,我收下你,起来吧。”
江冬术听到新鲜出炉的师傅的命令,马上噌得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活脱脱一副高兴傻的样子。
沙安文取出那份江冬术的卖身契,拉过江冬术的手。
江冬术不解其意,却乖巧得认沙安文摆弄,毕竟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沙安文没必要欺骗自己,除了多此一举外,得不到任何好处。
沙安文的灵力顺着两人相处的指尖顺利流到江冬术体内,激出江冬术身上被封印着的灵力。二者灵力相融,从二人相处的指尖凝出一条丝线。
沙安文心念一动,那条灵力丝线势如破竹,直冲冲地撞向那份禁锢江冬术的契约,一往无前。眨眼间契约四分五裂,片刻间便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江冬术清楚的感受到那份契约带来的无形禁锢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惊喜瞬间涌上心头,泪水不自禁的从眼眶溢出。
一波接一波的惊喜令江冬术开心不已,她自由了,她不是那个被契约束缚任人宰割的鱼肉,她活下去了!
江冬术清楚的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沙安文带给她的,将她从拍卖会买了回来没让自己落到不怀好意之人手中,破坏那份契约给了自己真真切切的自由,认下自己这个徒弟准备教授自己立身安命的本事。
惊喜冲击之下,江冬术想都没想,转身抱上了沙安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谢谢你。”
越说到后面江冬术越激动,越想表达自己的感谢。沙安文怀抱如此温暖,给江冬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
到最后江冬术甚至哭了出来,宣泄曾经那几个月的惶恐不安,表达着自己喜极而泣的心情,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谢谢你,谢谢你。”
沙安文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江冬术,理解她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坚强这几个月肯定也备受煎熬。
沙安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哄着眼前的小泪人。与充满温情的动作不同,沙安文的灵力重新在江冬术的经络中一遍遍流动。
系统见到这幕本想说什么,却见到沙安文灵力正在做得事,罕见没有出声重新回到沙安文脑海中保持沉默。
江冬术情绪发泄够,看到沙安文衣裳上满是自己的泪水,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十分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得更深,无意识的向眼前之人撒娇,只觉得灵力流动间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好舒服。
沙安文见到这一幕眼中笑意更深,其中藏着的杀意也更加浓厚,只不过此时的江冬术丝毫未察觉,满心满眼皆是欢喜。
江冬术哭累了也就困了,大大地打个哈欠,跟沙文讲了一下,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沙安文嘴角噙笑看着在梦中还在开心的江冬术,目光却止不住的在她脖颈处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此时沙安文先前留在拍卖会伪装门口的异能颗粒有了异动,她心神一凝连接上了那些颗粒。
点击弹出菜单